“所以我們必須穿這個?”雷廷的聲音沉重。
“有問題嗎?”伊文海勒反問。
“有。”雷廷冷冷道。他將手裡的衣服抖了抖, 那幾塊拚接的錦緞泛著柔和的光,白色與亮眼的純藍在他身前流淌,從伊文海勒的角度看來, 像黑色的海洋中閃爍著一朵花。
滾金邊的那種。
“毫無防禦力。”他語氣依然硬邦邦的, 甚至還帶著點嫌棄, “我們隨時可能重歸一場戰爭,‘星流’。”
“是的,‘陽星’, 但那至少不是現在。”伊文海勒說。
他拎著他手中的那件衣服——與雷廷手裡那件相似的款式, 隻不過是白紅配色,同樣滾了金邊。
“現在, ”金發男人語調輕快地問道:“需要我給你換衣服嗎?”
“……?”
雷廷麵色深沉, 保持著拎衣服的姿勢後退了一步。
“彆驚訝。”伊文海勒的笑容帶著一絲微妙意味, 他步伐輕緩而穩健,一步步逼近雷廷:“難道議長閣下準備翻臉不認人?他還記得他有個男朋友嗎?噢……可能確實不記得了。那麼,他還記得他上過一個Omega‘叔叔’嗎?”
“等……等等,伊文,抱歉……我是說……”
雷廷越發窘迫。他放下手一步步後退, 很快被逼到房間角落的鑲黃金嵌寶石的置物架前。
黃金打造的器皿襯托著他,精美雕花在蠟燭照明中閃耀絢麗光彩,反光勾勒雷廷的戰甲, 在棱角分明的磨砂表麵上打落細微的發絲陰影。
伊文海勒狀似挑剔的上下掃視看上去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的高大男人, 唇角的笑容卻越發奇異。
“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彆急, 畢竟急也沒用……”他說著,探身靠近雷廷,抬手摸上那張剛硬英俊的臉, 手指慢慢下滑:“……乖孩子,在這裡,你得先學會適當的放鬆。”
“………………”
……雷廷喉頭滾動。
他目鏡後的目光閃爍,喉嚨裡擠出一聲什麼動靜,短促且沉悶。
因為伊文海勒的手指滑上了他喉前的軟性甲片,帶繭的指腹摩挲,隔著甲片帶給了他一絲壓力。
這是雷廷在他人身上從未感受過的壓力。唯有伊文海勒·康,能如此給予他一些……使人驚詫又渴求的東西。
一種垂青。他想。多麼榮幸。
但那個人放開手,往後退了兩步,把手裡的衣服往肩頭一搭,扭頭去隔斷後的另一篇空間了。
“我去換個衣服……你小子可彆偷看。”他撂下一句話:“還有,彆墨跡,好好聽話。”
雷廷盯著他的背影,直到那漆黑衣擺繞過隔斷之後。他默不作聲抿嘴,看著手裡的衣服,直至伊文海勒那邊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又消失。
等伊文海勒快速裝配好和衣服配套的飾品出來,雷廷已經是一副衣衫整潔、裝飾閃亮,連發絲都一絲不苟的樣子了。
這會兒,他終於摘下了他的目鏡,那雙漆黑沉靜的眼睛沉穩平和,白藍色的華美衣袍與鑲嵌寶石的黃金首飾並未能奪走他半分神光,隻能襯得他像個超越時代的政官或思想家。
再配上他嚴謹莊重的姿態,或許他甚至會被人一眼認作一位將軍或君主。
但伊文海勒隻消一眼,就看出了他身上的異常之處。
“你修改了他們的首飾設計?”伊文海勒姿態隨意地撈起雷廷的手臂,觀察他堅實小臂上的多層金環與皮質覆銅護臂:“看上去簡潔了不少……拜托,單論那花紋,可就算是個古董。”
我自己還算個古董呢,頂多就是年份有點小差彆而已……
雷廷無辜眨眼,沒有說話。
雖然不是不能忍受,但一向熱愛極簡風格的他,確實不喜歡那樣繁複的花紋出現在自己身上。
“行吧,看你也不會把它們變回來。”
伊文海勒掃了雷廷一眼,哼笑著抬手拍他胸膛,卻被震的手都有點發麻:“……嘖,你這結實的,是不是稍微有點離譜?”
“我是個軍人,伊文,我得為聯邦所有軍人做榜樣。”雷廷好像已經平複了之前被挑動的情緒波動,他語調古井無波:“我必須讓他們重視體格與格鬥技術的重要性,它們與兵擊、射|擊、戰術規劃、定點爆破等知識同為戰爭藝術的一部分……”
“彆緊張。”伊文海勒麵色同樣沉靜而嚴謹:“你知道你這樣顯得很可愛嗎?”
雷廷忽然閉嘴了。
有那麼幾秒時間,他看上去比之前二十來年更像一座雕像。
伊文海勒漫長的沉默。不,兩人都是。
直到前者終於憋不住大笑出聲,邊笑邊拍雷廷胸膛,拍得他也終於忍不下去,無奈地動了動嘴角,低頭注視對方幾乎笑到埋在他懷裡的頭,還有那一頭燦爛柔軟的金色半長發。
“……好吧,康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