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寂不知何時已經將毒逼到源頭, 眼神一凜手起刀落,流景嗷嗚一聲撲過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帝君思啊!”
非寂的身體本就虛弱乏力, 此刻動用靈力後更是如同灌鉛, 輕易便被她壓在了床上。他把毒都逼到下麵去了,小帝君挺胸抬頭,被流景這麼一壓, 非寂疼得臉色都變了。
“起……來……”他牙縫裡艱難擠出兩個字, 脖頸上更是青筋暴起。
流景順著他的長身往上爬了爬,奪過匕首便扔了出去。匕首鈧啷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響,又隨即化作一團灰色煙霧消散於空氣裡。
流景這才鬆一口氣,一低頭就看到非寂汗如雨下。
“帝君,你怎麼了?”她不解。
非寂的表情依然淡漠矜貴,可一開口聲音都有些發顫:“……起來。”
“我要是起了, 你是不是又要自殘?”流景結結實實壓在他身上,苦口婆心地勸,“帝君呀,雖然咱比彆人多一個, 但也不能如此揮霍吧,你這次切了一個,若斷羽醫神一直沒回,你是不是要切另一個了?要是都切了, 你以後可怎麼辦啊, 就算再用靈藥催生一個,能有原來的好用嗎?!”
非寂疼得話都不想說了,閉著眼睛默默忍受。
流景一看他這反應:嘿, 這是不服氣啊!
她歎了聲氣:“帝君呐,仙魔妖鬼歲月漫長,修煉一途又極為乏味,終有一日你會覺著孤獨,想找一人共曆坦途,到時候遇到合適的人,結果褲子一脫少一個……也可能倆都沒了,人家姑娘不得馬不停蹄地跑啊?”
“當然了,也可能會因為太喜歡你留下來,可你不行是事實,你是不是得在人家跟前矮一頭?彆的夫妻鬨彆扭能床頭打架床尾和,你們呢?在床上乾瞪眼嗎?萬一她偶爾覺得心中苦悶,找小姐妹聊聊此事,豈不是很快就整個冥域都知道他們帝君沒有……”
“閉嘴!”非寂終於忍無可忍。
流景乖巧閉嘴一瞬,又道:“所以我們再想彆的辦法嘛,還未行至絕境,何必自殘求穩。”
非寂:“……你先下去。”
“你先答應我不會再有這個念頭。”流景堅持。
非寂蹙眉與她對視許久,終於不悅點頭。
“這才乖嘛。”流景笑了一聲便要從他身上下去,結果一抬腿不小心掃到什麼,便看到他臉色微變,汗又一次往下滴。
流景停下,探究地看著他:“帝君,您已經把情毒都逼到下頭去了?”
“閉嘴。”非寂呼吸沉重,“趕緊下去。”
流景翻身下來,又好奇:“帝君,你人身的時候跟蛇身是不是一樣狀態,那你剛才是把毒都逼到一個上,還是兩個都有……算了,你要不直接給我看看吧,我還沒見過……”
“滾出去!”非寂不悅打斷。
流景忍著笑,跳下床後認真道:“帝君,都逼過去了,就彆等著它自己平複了,要不……咱倆來一場?”
隻是他情毒入骨,尋常歡愛大概率已經沒什麼用,極有可能是白忙活一場。
“滾。”非寂對她隻剩一個字。
流景一本正經:“我覺得也沒必要,那你自己努力一下,多少能把毒排出來點,你要是不會我可以教你……”
她話沒說完看到非寂拿枕頭,當即扭頭就跑,跑出去還不忘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下一瞬枕頭就帶著勁風也砸了過來,恰好被緊閉的房門擋住。
流景笑得眼淚都快溢出來了,一抬頭看到舍迦和狸奴都在,臉上的笑戛然而止。
“你樂什麼?”狸奴狐疑地問。
流景在說實話和保密之間糾結片刻,最終因為所剩不多的良心選擇了後者:“帝君罵我了。”
“挨罵要笑成這樣?”狸奴更疑惑了。
流景一臉無辜:“嗐,誰在床上還沒點特殊癖好了。”
狸奴:“……”
舍迦:“……”就知道會胡說八道。
胡說八道的流景伸了伸懶腰,抬頭看一眼黑沉沉的天空:“折騰了一夜,先去休息吧。”
狸奴麵露遲疑:“可帝君……”
“容我再想想。”流景抿唇。
狸奴不信她能想出什麼解決辦法,可一看到她沉靜的眉眼,便下意識地相信了。
流景又勸了兩句,總算把人打發走了,一扭頭就看到舍迦還站在原地。
“怎麼不去休息?”她問。
舍迦一臉為難:“帝君占了您的房間,您睡哪啊?”
“當然是睡我自己的屋子。”流景對他能問出這種問題很是不解。
舍迦哭笑不得:“您都被趕出來了,要不還是去我屋吧,我給您守門。”
“是我自己出來的。”流景說。
舍迦嘴角抽了抽,心想你要是動作慢點,那枕頭砸的可就不是門了。雖然對她的話一個字都不信,但也知道她主意已定,舍迦便沒有再勸她,丟下一樣東西就離開了。
流景撿起他留下的東西,是一瓶凝脂膏。
“這小子……”
她哭笑不得地在門前坐下,安靜看向天空。
冥域在地下,其實是看不見日月星辰、也沒有晝夜之分的,如今所能看到的天空,俱是千萬年魔氣所化,與她平日在天界看到的全然不同。
流景看著這樣的夜色,突然有點想念天界。
“可惜現在沒力氣回去,不然還能跟舟明喝點小酒。”流景遺憾地歎了聲氣,慢吞吞從地上站起來,推開門回屋去了。
屋子裡靜悄悄仿若無人,流景輕手輕腳關了門,又摸著黑來到床邊,解衣脫鞋小心翼翼爬床,一條腿剛邁過非寂,便聽到他不悅開口:“出去……”
“這是我的屋。”雖然已經把人吵醒了,但流景還是刻意壓低聲音。
非寂疲累不堪,眼睛都不肯睜:“整個冥域都是本座的。”
“所以我也是你的,你睡床的時候麻煩也睡一下我吧。”流景順勢翻過去在他身邊躺下,死活都不肯走。
非寂:“……”
他實在太累,神魂重若千斤,渾渾噩噩仿佛隨時要不清醒,心裡十分煩躁,懶得與她多說,卻也因為旁邊多了個人怎麼也睡不著。
正要發作,纖細的指腹突然按在他的額頭上,一點清涼的靈力輸入,倏然平複了他躁動的神魂。非寂仍閉著眼睛,瞳孔卻在薄薄的眼皮下動了動,洶湧的睡意鋪天蓋地湧來,他抬手握住流景手腕,示意她停下。
“舒服些了?”
半夢半醒間,他聽到流景問自己,也不記得自己回答沒有,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他睡著了,流景反而沒了困意,一個晚上連用幾次清心訣,早已經透支靈力,此刻識海的七條大裂正陣陣刺痛,無聲對她表示抗議。她捏了捏眉心,平複許久後翻個身,猝不及防對上非寂安靜的睡顏。
輪廓比少年時更深,也平添了一些成熟男人的氣韻,與從前像也不像,卻處處都是少年時的影子。流景看著他,又想起血泊裡的少年對自己無聲哀求的模樣,沉默片刻後抬手撫上他的心口。
“不知道蛇膽有沒有愈合識海的功效。”她自言自語。
半晌,她又恍然:“哦,這裡是心臟,膽應該在下麵。”
非寂依然沉睡,全然不知枕邊人乾了啥。
流景自己玩了半天,無聊透頂時總算也睡了過去。
翌日一早,非寂先醒來,還未睜開眼便感覺身上有重物壓著,待抬眸看清,才發現是流景將胳膊和腿都壓在了自己身上。
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的狀態下,知道她是怎麼跟自己同睡一張床的。非寂蹙了蹙眉,將她的手腳都推開,流景被他的動靜鬨醒,迷迷糊糊看他一眼,伸手在他身上拍了拍:“乖啊乖啊。”
非寂:“……”
流景清醒了,默默收回手:“帝君早上好。”
非寂垂眸起身,突然一陣天旋地轉,流景看到他身形搖晃,連忙扶住他的手,給他輸了一個清心訣。
“沒事吧?”流景有氣無力地問。
非寂看了眼她泛白的唇色,沉默片刻後道:“下次讓其他人來。”
“其他人的清心訣未必有效,”流景笑了,“我這功法,一般人可學不來。”
“凡修都能做到的,會有多難。”非寂不當回事。
流景眉頭微挑:“彆小看凡修啊,能憑一截靈根逆天改命成魔成仙,可不是那麼簡單……”
她話還沒說完,非寂已經俯身咬上了她的脖子。
流景倒抽一口冷氣,一巴掌把他拍開。
非寂眼神恢複清明,察覺到痛意後臉色微變:“你打本座?”
“我可以解釋……”
他又一次咬了上來,還咬在同一個位置。
流景:“……”
無言半晌,又要揍他,結果剛抬起手,非寂便放開了她,長眸淩厲地看向她的手:“你又要做什麼?”
“幫您扇風。”流景麵不改色,舉起小手幫他扇扇。
非寂冷笑一聲,似乎說了句什麼。流景沒有聽清,便湊了過去:“您說啥?”
非寂一口咬在她的臉上。
流景:“……”
非寂又一次清醒,看著她臉上多出的牙印陷入沉默。
反複幾次後,流景乾脆幻化出一把匕首:“帝君,要不您還是切了吧。”
非寂:“……”
兩人看著流景手中的匕首陷入久久的沉默,終於,非寂隨意將匕首接過,拿在手中仔細端詳:“有仙族之力。”
流景心下一驚,麵上卻笑了笑:“當然,若非仇家偷襲,我現在已經洗髓飛升成仙了。”
“凡人修煉能飛升者寥寥,你會是其中之一?”非寂看著她不靠譜的樣子,並不相信。
流景眉頭微挑:“狸奴大人親自探過我的識海,若非天資卓越,又怎會如此浩瀚?”
非寂不在意地勾了一下唇角,抬手就把匕首扔了。匕首掉在地上發出一聲輕響,繼而化作一團水汽消散。
“……我說您怎麼會主動跟我聊天,合著是想借機扔刀啊。”流景無語。
非寂被拆穿也無所謂,端的就是不動如鐘。一夜的冷靜之後,他的確不打算再自傷身體,所以對流景的提議隻當沒聽到。
流景歎息:“您不肯不切,也不肯與塵憂尊者送來的那些女人合修,那便隻能想其他辦法了。”
必須儘快把他這毛病給治好,否則他們倆早晚得瘋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