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寂:“……”
當日下午,非寂便頂著牙印出現在大殿裡,當著一眾鬼臣麵不改色地議事,鬼臣們出於敬畏不敢直視他,偏偏他唇角的牙印又過於清晰,叫人想裝沒看到都難,短短半個時辰過得比從前三五天還慢,好不容易結束後,除了非寂都鬆了一口氣。
“帝君太縱著冥妃,竟然允許她留下這麼重的痕跡,連靈力都無法消除,先前定是傷得極重。”
“你怎麼知道帝君用靈力消過了?說不定冥妃咬得不重,是帝君自己舍不得消呢?”
“帝君又沒毛病,怎麼可能留個牙印招搖過市,他難道就不覺得丟人嗎?”
“五千多歲才得了這麼一個合眼緣的女子,正是怎麼膩歪都不為過的時候,換了你你覺得丟人嗎?”
鬼臣們吵吵鬨鬨離開不利台,身為護送他們出去的狸奴儘可能繃著臉,卻還是在聽到他們的議論後眼皮抽了抽。
幽冥宮的風言風語不僅在宮內傳得快,在宮外的傳播速度也是相當可觀,短短半日之後,全冥域的人都知道冥妃荒唐無狀,把帝君都咬了的事。
“過分,太過分,一個個在大街上都敢搞七搞八的人,如今竟然好意思說我家仙尊荒唐無狀,咬個牙印怎麼了?帝君要是不願意,我家仙尊還能給咬上?他們怎麼不說帝君荒淫無度,還不是欺軟怕硬!”聽到傳言的舍迦罵罵咧咧回小破院,推開門的刹那險些被閃瞎了眼睛。
流景:“喲,回來了啊。”
“抱歉,我好像走錯地方了。”舍迦看著滿院子金光閃閃的珍貴玩意兒,木著臉扭頭就走。
流景:“回來。”
舍迦哐當把門關上,扭頭跑到她麵前:“這些哪來的?你不會是去偷帝君寶庫了吧?”
“他寶庫的鑰匙就在枕頭下麵,我要偷早偷了,何必等到現在,”流景掃了他一眼,“這些是彆人送的。”
“彆人送的?”舍迦狐疑地重複她最後四個字,“彆人為什麼要送你?”
流景想了想:“大概是因為近日的流言?”
“流言……您也聽說了是吧!是不是很可氣,他們口中的您簡直就是禍亂朝綱的妖妃,真是可笑至極!”舍迦說著說著,突然意識到不對,“您都被罵成那樣了,怎麼還有人給您送禮?”
“越罵才越送呢,”流景抱住一個可以短時間門內提升三成修為的大寶貝,笑得心滿意足,“畢竟罵聲越多,便證明帝君越偏寵我,自然也就有人上趕著巴結了。”
舍迦啞口無言,先前的火氣也散個徹底。
“過來幫我分門彆類放乾坤袋裡,免得以後想找個什麼都找不到。”流景使喚人。
舍迦乖乖過去幫忙,幫著幫著也開始跟著她發出陣陣感慨——
“這種寶貝也舍得送,護界將是瘋了嗎?!”
“這個不會是傳說中的上古神器吧?我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見。”
“誰送的靈藥,靈氣都快溢出來了,一看就是傳家寶!”
舍迦漸漸興奮,直到最後一件寶貝被收起來,才順口問一句:“仙尊,他們送這些東西純粹是為了討好你,還是有求於你啊?”
“當然是有求於我。”流景答得理所當然。
舍迦:“……”
“有問題嗎?”流景見他反應不對,便好心問一句。
舍迦默默咽了下口水:“……他們送你這麼重的禮,想來所求之事都不太好辦吧?”
“那是自然,沒一件好辦的,”流景想起那些人的嘴臉,忍不住跟他吐槽,“有好幾個要求簡直是危言聳聽,帝君要是知道了,肯定會大發雷霆。”
“那你還敢收他們的東西!”舍迦耳朵都立起來了。
流景歎氣:“我也不想啊,可他們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舍迦:“……”
不知道為何,總感覺要不了幾日,他又得去暗牢看她了。
他深吸一口氣,還是決定勸勸自家這位不斷作死的主子:“仙尊,實在不行你把東西都送回去吧,你身份敏感,真鬨出事了不好。”
“放心吧,”流景挑眉,“非寂近來總是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估計也懶得管我都乾了什麼。”
“可是……”
“都晌午了,”流景看一眼頭頂的金烏,“我去找他吃午飯,你把乾坤袋放好,千萬彆給人偷了,這可是我近日辛苦得來的戰利品。”
舍迦:“……”這算什麼戰利品喲。
流景安慰地拍拍他的胳膊,轉頭便去了無妄閣,恰好狸奴在門口值守,她打過招呼便順口問一句:“今日什麼菜色?”
“你不是想吃蓮藕嗎?”狸奴沒好氣道,“這個季節哪來的蓮藕,帝君親自用靈力催了兩塊出來,如今做了四道菜,已經送上樓了。”
流景一聽有蓮藕,頓時心情愉悅地上樓去了。
“帝君!”她推開門時習慣性地叫人,下一瞬便有盤子朝臉上飛來,流景眼神一凜,當即閃身避開。
砰!
盤子摔在身後的牆上四分五裂。
流景不解回頭,便看到非寂沉著臉朝她走來:“受傷了?”
流景沒有回答,隻是沉默地看向他身後狼藉的地麵。
四道菜有三道都隨著桌布摔在了地上,湯湯水水混在一起泛著濃鬱的香味,碎成幾截的椅子孤零零躺在一邊,無聲訴說房間門裡曾發生的一切。
“帝君,您這是……”流景遲疑。
非寂一拂手,地上亂七八糟的東西儘數不見,屋裡重新恢複了整潔。
“想起一些往事,情緒便有些不受控。”非寂眉頭緊蹙。
他沒有騙流景,是真的不受控。往日模糊的畫麵逐漸清醒,許多早已經忘記的細節,如今又再次因為記起其特殊的含義,而又再次出現在腦海裡。
然後心跳不受控、情緒不受控,連夢境都不受控,反反複複出現同樣一張臉,連恨意都開始變形。而作為出現這些變化的本人,他一邊冷眼旁觀一切發生,一邊又總因為所謂的失控而煩躁氣惱,所以才會出現方才的事。
流景直覺他所謂的往事跟自己有關,所以也沒敢問:“帝君,你把午飯都弄地上了,我們今天吃什麼?”
她明顯的轉移話題,非寂也沒有介意,畢竟他也不想再聊這件事。
“本座再催兩塊。”非寂說著,就要讓狸奴拿荷花種子來。
流景趕緊製止:“太麻煩了,過兩日再吃吧,今天就隨便湊合一下就好。”
非寂不想湊合,但見她堅持,便也答應了。
等午飯過來的空隙,兩人隨口閒聊,說到最近的流言蜚語時,非寂突然問了句:“收禮收得開心嗎?”
“開心啊,”流景笑笑,還不忘拍馬屁,“我就知道什麼都瞞不過帝君。”
非寂掃了她一眼:“知道那些東西能讓你死幾次嗎?”
“我就是收禮物而已,為什麼要死?”流景反問。
非寂:“他們沒求你辦事?”
“求了啊。”
“知道其中多少事是死罪嗎?”
“知道。”流景繼續回答。
“那你還敢收。”
“我隻是收禮,又沒打算幫他們做事,”流景理直氣壯,“憑什麼治我的罪?”
非寂被她問得一頓,半晌竟然有些想笑,先前因為亂七八糟記憶生出的煩躁也一掃而空:“你倒是膽大,在冥域都敢黑吃黑。”
“還不是因為有帝君罩著,”流景勾起唇角,“隻要您一直專寵我,他們又敢對我如何?”
非寂盯著她看了片刻,唇角揚起一點弧度。
“不過這裡頭有一人的忙我還真得幫,”流景又想起什麼,“是一個二階鬼臣的夫人所求,那男的一邊惦記彆的女人,一邊不肯和她斷絕道侶關係,我最討厭這種三心二意滿腦子都是其他女人的人,帝君你能幫幫她嗎?”
非寂眼眸微動,不知想到了什麼。
“帝君,帝君?”
流景喚了好幾聲,他才回過神來,對上她的視線後,竟下意識問了句:“他想那女人,或許並非情愛,隻是因為不受控。”
流景立刻用‘你在說什麼蠢話’的眼神看著他。
非寂不悅:“你不信本座?”
“帝君,其實我最近一直在想一個男人。”流景一本正經。
非寂臉色倏然陰沉:“誰?”
“但我對他沒彆的想法,我就是不受控。”流景繼續正經。
非寂:“……”
“是吧,你也不信。”流景繃不住樂了。
非寂無言片刻,想起她先前生氣拍桌子砸東西的樣子,到底沒再說什麼。
兩人等了片刻,飯菜便送上來了,流景給非寂夾了些吃食,無意間門提到另一件事:“舍迦母親這個月過壽,我們過幾日得去一趟凡間門,大概得一個月才能回來。”
非寂一頓,蹙眉看向她。
“……彆這麼看我,要怪就怪舍迦不孝順,這兩天才想起自己還有個要過生辰的娘在凡間門,我今日一知道這件事,便離開來告訴你了。”流景一臉無辜。
非寂:“你也要去?”
“去吧,也沒幾個親戚了。”流景歎氣。
非寂本能不悅,但想到什麼後又強行按捺情緒:“嗯,去吧。”
“多謝帝君。”流景沒想到請假會這麼容易,當即開心地給他夾了些吃食。
吃過午飯,她以收拾包袱為由回了小破院,第一次聽說自己母親過壽的舍迦沉默半晌,問:“仙尊,您這是準備跑路了?”
“當然不是,隻是拿這個當借口離開一段時間門。”流景順口反駁。
舍迦不解:“去哪?”
流景抬眸:“三界會談。”她得去看看,叛軍混進去究竟要做什麼。
舍迦頓了頓,意識到她想乾什麼後突然有些擔心:“萬一被帝君發現怎麼辦?”
流景奇怪地看他一眼:“他一直在冥域待著,怎麼可能會發現?不出意外的話,今年還是狸奴過去,放心吧,他還是很好糊弄的。”
舍迦想起狸奴總是被騙得死去活來的樣子,果然感覺很放心:“您打算以什麼身份去?”
流景眯起眼眸:“自然是天界代表的身份。”
同一時間門的無妄閣,狸奴拿著一封請柬出現在大殿內。
“帝君,今年的三界會談請柬送來了,可要按往年慣例,讓卑職前去參加?”狸奴垂眸問。
非寂盯著燙金請柬看了片刻,道:“今年本座親自過去。”
狸奴麵露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