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本正經嗬斥,肚子卻毫無反應。
流景自覺無趣,翻個身便睡了。
偏殿內,非寂在聽完醫修的話後,薄唇不悅地抿成一條線。
“帝君,卑職這就給斷羽傳信,要她即刻回來。”狸奴抱拳。
非寂沒有反對,他便立刻去做了。
醫修不知先前大殿上發生了何事,見狸奴走了,還自作主張問非寂一句:“卑職方才給冥妃娘娘診脈時,瞧著她似乎很累,帝君可要回去看看她?”
非寂沉默不語。
醫修見狀心中不解,卻也不敢多問,糾結再三還是慢吞吞往外退。
“確定沒有危險?”非寂突然開口。
他這一句問得沒頭沒尾,醫修卻是聽懂了,連忙回道:“娘娘脈象有力,絕無危險。”
“退下吧。”非寂疲憊地閉上眼睛。
“是。”
流景一覺睡到後半夜,迷迷糊糊要醒時,一伸手不小心打到了人,她倏然睜開眼睛,一個翻滾殺氣騰騰。
“睡糊塗了?”非寂冷淡看她。
流景愣了愣:“帝君?你怎麼在這?”
“這是本座寢房,本座不該在這兒?”非寂反問。
“我不是那個意思,”流景盤腿坐下,盯著他的臉看了半天,沒忍住笑了一聲,“我還以為你今晚不回來呢。”
非寂閉上眼睛:“本座認床。”
“那明日我將床送去你住的地方,或者我直接去樓下廂房閉門思過,把寢房留給你,也省得你不想看見我還得回……”
“流景,”非寂不悅抬眸,“你話太多了。”
流景盯著他看了片刻,笑著鑽進他懷裡。披散在身後的長發隨著她亂動窩成一團,貼著非寂的脖子掃來掃去,平白帶來諸多癢意,非寂蹙著眉頭卻沒有躲,任由她手腳並用纏上自己後,長臂一伸將人摟住。
“還是帝君陪著睡覺才開心。”她用力吸了幾口他身上的氣息,莫名覺得心情都平和起來了。
非寂不上她的當:“方才不知本座回來時,你不也睡得挺好。”
“都是假象,其實噩夢連連。”流景一本正經。
非寂:“是麼,如此需要我,還敢說什麼不做冥妃離開冥域的話?”
“那不是怕帝君責罰才故意這麼說的嘛,我知道帝君舍不得我,所以才敢如此試探,”流景嘿嘿一樂,在他臉上親了親,“我知道帝君待我好。”
非寂彆開臉不肯看她,周身的冷意卻漸漸褪去。
“但我真的要離開一段時間。”流景突然道。
非寂一頓。
“先前我被抓走時,特意跟舍迦說了,要他先回冥域等我,可我回來這麼多天了也沒見到他……我怕他出事了,所以想出去尋他,”流景撐起身子,撫著非寂的臉推向自己,讓他與自己對視,“帝君,我不想和你分開,你陪我一起去吧。”
非寂定定看著她的眼睛,喉結不由得動了動:“你彆去,本座派人去尋。”
“帝君可聽過狡兔三窟?”流景失笑,“若他還活著,卻沒有及時回來,說明此刻遇到了諸多麻煩事不得不先躲著,若他真心要躲,尋常人是找不到的,也就我這樣的親戚還勉強能尋一尋。”
非寂眉頭漸漸蹙起:“非去不可?”
“我就這麼一個親人了。”流景可憐兮兮。
非寂沉默不語。
“帝君,你就陪我去嘛,”流景捧著他的臉,從眉骨一路吻到喉結,“我一個人去多無聊,有你陪著路上還能說說話,遇到危險你還能保護我,求求你求求你……”
“我去不了,”非寂呼吸急促一瞬,聲音帶著明顯的懊惱,“你此刻才說要走,我毫無準備,如何能放下冥域這麼多事,隻隨你出去尋一隻兔子。”
流景噤聲,好一會兒才小聲道:“我先前抱有僥幸,想著他過兩天就回來了,可一直到現在都沒回,我這才著急……要去尋他的事也是臨時起意,並非有意瞞著你。”
非寂眉頭緊鎖,也不知在生什麼氣。流景枕在他胸膛上,一隻手緩慢伸入被子裡,便聽得他呼吸一重,眼神都暗了下來。
“你彆走,本座派一支軍隊去尋他,不論死活都給你尋回來。”他放在被子上的手漸漸攥拳,儘可能平靜地說。
流景無聲笑了笑,貝齒輕輕磨著他的喉結。
非寂閉了閉眼,再說不出話來。
荒唐許久,流景將他手上方鐲摘下,化作手帕擦了擦手又丟給他。非寂木著臉將手帕拿走,清潔一番又變成方鐲戴上。
“一個月,最多一個月,不管有沒有找到,你都得回來。”他勉強退了一步。
流景在他臉上親了一大口。
兩天後的清晨,流景又穿上了初來冥域時那套素色法衣,頭發也不再梳繁複的發髻,而是用一根玉簪挽起,瞧著疏離又冷淡。
“怎麼每次出門都要穿這身衣裳。”非寂冷眼看她收拾行李。
流景一臉乖巧:“穿這個方便。”
“早晚給你燒了。”非寂麵無表情。
流景樂了,跑過去抓住他的衣領,強迫他低頭親了一下:“燒什麼燒,我還指著這身衣裳撐門麵呢。”
非寂頓了頓,看一眼她破損不可逆的法衣,眼底的嫌棄不止一點。
流景隻當沒看到,簡單收拾一番後便要離開:“帝君,我走啦。”
非寂轉身往外走,流景不明所以,但還是跟了過去。兩人一同下樓,一同穿過大殿,正要一同出門時,迎麵遇上了狸奴。
狸奴看到兩人先是一愣,接著大驚失色:“不是在閉門思過嗎?怎麼還出來了?”
“狸奴大人,我要走了。”流景故意語焉不詳。
非寂一聽她語氣可憐,便默默彆開臉,隻是唇角卻不受控地微微翹起。
“走……走是什麼意思?”狸奴果然上當。
流景歎了聲氣:“還能是什麼意思,就是要走了唄,此次一彆,還不知何時再相見,狸奴大人看在咱們這段時間相處還算不錯的份上,就彆生我泄露軍情的氣了。”
狸奴雖然已有猜測,但聽到她親口這麼說,還是忍不住後退一步:“帝、帝君,你同意了?”
流景立刻眼巴巴看向非寂。
非寂懶得配合,可對上她的視線,卻還是遂了她的願:“她執意如此,本座又能如何。”
“帝君冷靜啊,你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如此喜歡的,若是衝動行事,將來肯定是要後悔的,”狸奴大清早的遇到這事兒,隻覺腦子嗡嗡的,也顧不上流景就在旁邊了,苦口婆心勸非寂,“其實她也沒犯什麼大錯,隻不過是嘴快了些,但、但仔細想想都是有情可原的,罰閉門思過已經夠了,沒必要再褫奪封號……”
見非寂不理自己,他又朝流景使眼色,“還不快跟帝君道歉!帝君大人有大量,你隻要誠心道歉,他斷然不會再跟你計較,快點道歉。”
流景眨了眨眼:“我不。”
狸奴:“……”
“走了啊。”流景擺擺手瀟灑離開。
狸奴立刻看向非寂。
非寂輕咳一聲:“看在往日情分上,本座去送送她。”
說完,也趕緊走了。
兩人一路出了不利台,流景才敢大笑,非寂雖覺得她無聊,但眉眼間也俱是鬆快,隻是一到冥域出口,難得的鬆快又一次消失不見。
“一個月後,本座來這裡接你,若是敢遲到,本座定不饒你。”他冷淡開口。
流景笑笑:“好。”
兩人無聲對視片刻,流景轉身離開,下一瞬卻被突然抓住手腕。
她眼眸微動,再回頭時瞥見他指尖有靈力一閃而過,不由得生出好奇:“什麼東西?”
“什麼也沒有。”非寂否認。
流景失笑:“我都看見……”
非寂將她攏入懷中,流景的聲音戛然而止。
“早些回來。”他沉聲道。
流景靜默良久,才噙著笑答應一聲。
道彆用了小半個時辰,流景總算又一次踏出冥域的大門,她輕呼一口氣,確定非寂留在自己身上的東西不會暴露身份後,這才朝妖族趕去。
這些年妖族式微,紛紛隱入山林,就連王族也不例外。流景憑借記憶趕了三天三夜的路,總算到了妖族族長所在的豐章山。
舍迦已經在妖族住了大半月,前幾日剛迎來舟明仙君,知道流景也快來了,便一直在豐章山入口處等著,結果連續等了兩日都沒見著人。
如今已經是第三日了,眼看著天色漸晚,他便垂頭喪氣往山裡走,結果還未等走到結界處,便被一粒石子砸了腦袋。
“誰?”他敏銳回頭,卻什麼都沒瞧見,便蹙著眉頭繼續往回走,結果下一瞬又被砸了。
他本來就因為沒等到流景心情不好,這會兒徹底炸了:“哪個王八蛋乾的,若是被兔爺爺給逮到了,小心……”
“小心什麼?”流景笑著出現。
舍迦看到她先是一愣,回過神後支棱著兔耳朵嗷嗷撲過去:“仙尊!仙尊!”
“嚎什麼呢,”流景捏捏他的兔耳朵,“多日未見,兔爺很是囂張嘛。”
“是兔爺爺,不是兔爺。”舍迦一邊激動,一邊還不忘解釋。
流景無所謂:“有什麼區彆。”
“區彆大了,”舍迦拉著她不肯放,“仙尊,卑職真的好想你,你怎麼才來啊。”
“臨時發生點事耽誤了時間,這不是來了麼,”流景伸了伸懶腰,沒打算進妖族的地盤,“去叫舟明和不聽,咱們回天界。”
“現在?”舍迦有點懵,“回去乾什麼?”
“乾什麼?”流景笑了,“當然是乾翻那些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