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書房,沈青霓福了福身,“大伯,您找我。”
沈敬文眼中含笑,溫聲道:“來了,過來坐。”
分明是溫和慈祥的神情,在沈青霓眼中卻似笑麵虎般。
沈青霓腦海中回放二嫂那句‘你十六了,理應開始相看人家’,坐下的動作都透露著僵硬,呼吸也放輕了。
沈敬文:“前些日子,雲姑娘拜托我打探他父兄的音信,已有回音。”
沈青霓暗自鬆了口氣,“是何情況?”
“她父親健在,兄長戰死。我信中拜托他幫忙照拂一二,他已將她父親調至後方當夥頭兵,不必上戰場殺敵,待服兵役期滿,即可回來。”
沈敬文將放在一旁的信封拿給沈青霓,“這是雲姑娘父親的親筆信,觀你與她交好,便你拿去交給她。”
刀劍無眼,戰場上拚殺生死在天,如今情況比預想中的要好上許多。
沈青霓接過信封,“好,青霓代雲姑娘謝過大伯。”
沈敬文道:“時辰不早了,回去歇息吧。”
沈青霓頷首,“您彆忙太晚了,也要早些休息。”
“好,大伯聽你的。”
沈敬文心中欣慰,卻有一絲惆悵,當年二弟若沒去迎接他,如今的光景想必大不相同。
他與弟媳都能承歡膝下。
在沈府留宿一晚,次日清早,沈青霓陪大伯大伯母用完早食後才離開。
坐上馬車,沈青霓吩咐道:“去文築坊。”
手中拿著信封,沈青霓垂眸看著,憂愁待會要如何安慰雲淺。
對做為旁觀者的她來說,雲淺父親健在,比最壞設想好一半,是值得慶幸的事。
但對於雲淺來說,逝去的無論是誰,都是相伴十餘年的家人。
馬車駛過長街,進入文築坊。
文築坊內街道稍窄,馬車進入不便,沈青霓下馬車走進去。
如星跟在她身後。
上午雲淺不出攤,沈青霓敲響大門,“來了!”
雲淺打開門,見是沈青霓,莞爾一笑,“這麼早來找我,想我了?……還是想吃小吃了?”
沈青霓:“自然是想你了。”
進院子坐下,沈青霓道:“上次你拜托大伯幫忙查探的事有消息了。”
雲淺看向她,沈青霓道:“你兄長已經戰死。”
沈青霓時刻注意著雲淺的神情,她頓了瞬,似乎因為提前有了心理準備,坦然且沉默的接受了。
雲淺問:“爹爹呢?”
沈青霓:“雲伯父健在,大伯友人將他調至火頭軍,日後不必上戰場,待兵役期滿後即可回來。”
“真的?!”雲淺感到驚喜,知曉兄長戰死消息的憂愁被衝淡些許。
沈青霓點頭,遞出信封,“這是你爹爹給你的親筆信,雲伯父字跡你應當熟悉。”
雲淺拆開信封,裡頭滿滿當當寫了三頁信紙,先是表明自己無事,讓子女不必憂心,又道他與陸勻抵達南疆後,因身體條件不同被分到不同軍營,不知陸勻是否還安好,最後叮囑了一頁半的紙,叫他們兄妹照顧好自己,相互扶持,他距兵役期滿還有兩年半,待期滿後回來。
雲淺收好信紙,“麻煩代我謝謝你大伯。”
沈青霓:“已經謝過了。”
無力抑製的抽噎聲自屋內傳出,雲淺忙起身進屋,“小深!”
雲深縮在牆角,白淨的臉蛋滿是淚水,眼眶通紅,“阿姐,大哥不在了……”
雲淺將他抱進懷中,輕拍安撫。
沈青霓見不得這場麵,心裡發酸難受,她站在院裡,歎了口氣。
微風吹拂,飄來一股中藥味,沈青霓鼻翼翕合,尋到中藥味飄來的方向。
是隔壁院子。
……是楚奚元院子,他在家熬藥。
這麼重的藥味,沈青霓愈發覺得如月說得對,楚奚元身體比表麵看起來更差。
沈青霓獨自坐了一陣,雲淺安慰好雲深走出來,眼睛有點濕潤,想來也是哭過了。
沈青霓:“小深如何?”
雲淺聲音帶上鼻音,“哭累了,哄著睡著了。”
沈青霓點頭,“陸大哥的喪事,要操辦嗎?”
雲淺思量許久,“不操辦,立個牌位即可。我不是文宣郡人,逃難來投奔舅舅,在這操辦無甚意思,等爹爹回來,再一起回鄉給大哥立衣冠塚。”
“有需要幫助的地方,找我便是。”沈青霓道,心中對雲淺的佩服油然而生,逃難來文宣郡,也能將日子過好,還能供弟弟讀書。
雲淺:“不會與你客氣。”
下午要出攤,上午做準備工作,做麻辣洋芋的土豆要煮熟剝皮,雲淺忙碌起來,沈青霓不放心,小板凳坐旁邊陪著一起剝。
雲淺:“我自己來就好,當心弄臟衣裳。”
沈青霓:“不會的。”
如星見狀,也端了板凳坐一起剝。
三人靜靜做事,雲淺開口說話,沈青霓便與她閒談,不說話,也不打擾她。三人做事比一人快許多,剝完土豆準備完佐料,已近午時。
雲淺:“想吃什麼,我來做。”
沈青霓:“不用做,醉仙樓送菜來。”
雲淺善後收拾時,她已讓如星前去醉仙樓點菜。
雲淺眨眨眼,“醉仙樓?酥皮鴨一絕的那個醉仙樓?”
沈青霓:“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