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橋身上的武器和通訊設備都被收走了, 任憑她怎麼解釋自己隻是一個簡單的雇傭兵,這個男人也始終無動於衷。
“我要上廁所。”蘇橋動了動自己跟男人連在一起的手腕。
男人牽著她走到一簇草叢邊。
銀色的手銬發出細微的聲響。
蘇橋:……
她咬牙,“我不想上了。”
男人又牽著她回去。
油鹽不進。
蘇橋坐在副駕駛上, 轉頭看了一眼外麵的天色, “我有些冷。”
那邊停頓了一會兒,然後從後座撿了一件衣服外套扔給她。
蘇橋將外套披在身上,閉眼。
外套下,她正拿著一根鐵絲在解手銬。
聲音很輕,動作也很輕,怕被男人發現,可下一秒,她的手就被男人隔著外套按住了。
空氣一瞬凝固, 蘇橋抬眸看他。
“手癢。”她說。
“我給你撓撓?”透過純黑色的墨鏡,蘇橋看不清他的臉,卻能聽出他話語中的嘲諷揶揄。
“好啊。”蘇橋歪頭看他。
車內陷入一陣古怪的安靜,男人突然掀開外套,露出她捏著鐵絲的手。
蘇橋:……
-
男人似乎精通蘇橋所有的小把戲。
三個孩子被放在越野車後麵, 看著蘇橋跟身邊的男人鬥智鬥勇。
年紀輕輕就已經非常明白的小花跟身邊的孩子道:“哥哥說,這個叫打情罵俏。”
蘇橋:……
“老大,廢墟裡麵的那些狗崽子怎麼辦?”一道粗實的聲音在車窗門口響起。
男人的視線朝身後一轉, 對上三個孩子純真的視線, 然後毫不猶豫道:“燒了。”
越野車開出廢墟一段路, 蘇橋透過後視鏡, 看到漫天火光從廢墟裡延伸出來。
“我們現在去哪?”蘇橋轉頭詢問身邊的男人。
“十五區。”
“你是十五區的人?”
男人不再說話, 隻是專心開車。
蘇橋索性閉上眼,往後一靠,開始睡覺。
三個孩子坐在後麵, 擠擠挨挨的,小花小小聲道:“我要回去找哥哥。”
“她叫小花,是個孤兒。”蘇橋閉著眼說話,頓了頓,又道:“大概率他們都是孤兒,你準備怎麼安置?”
男人依舊沒有說話,蘇橋看著自己手腕上的銀手銬,也沒有了說話的欲望。
越野車一路飛馳,到達十五區與十四區的混合點。
蘇橋看著破開了一個口子的邊境網,臉上難得的露出焦躁情緒來。
如果不趁著這個機會找到顧蜚聲的話,他一定會逃出去。
“喂,你們是雇傭兵吧?”
越野車繼續飛馳,眼看馬上就要進入十五區,蘇橋伸手一把攥住他的胳膊,“我要雇傭你們找一個人。”
越野軍用車陡然停住。
側邊是鐵網,旁邊是廢墟一樣的斷壁殘垣。
男人從喉嚨裡吐出來兩個字,“找誰?”
蘇橋掏出顧蜚聲的照片遞給男人看,“他。”
男人的視線透過墨鏡盯住那張照片,不知道為什麼,蘇橋似乎從他的身上感覺到了一股失望。
“他是誰?”
“顧蜚聲,不認識嗎?”
顧蜚聲的名號確實很響亮,畢竟他曾經也是熱門的四大家族繼承人之一,隻是現在變成了狼狽的喪家犬。
“認識。”男人淡淡道:“是你情郎?”
蘇橋:……
“不是。”
“那你找他乾什麼?”
“關你什麼事?”
“需要了解雇主的需求。”
“你同意了?”
真的是雇傭兵嗎?
蘇橋的眸中閃過一絲懷疑。
“給多少錢?”男人從口袋裡掏出手銬的鑰匙。
蘇橋輕輕吐出一口氣,“一千萬。”
“這麼少?”
確實,顧蜚聲的身價可是很高的。
“一千萬定金,人找到了以後再給剩下的錢。”蘇橋晃了晃兩個人手上的銀色手銬,“給我鬆開吧。”
一年的時間門,女人的容貌並未有多少變化,隻是頭發剪得很短,堪堪到耳下,更襯得整張臉冷淡漠然了幾分。
“我憑什麼相信你。”男人又將那個鑰匙收了回去。
蘇橋:……
“你們拿走了我的卡,裡麵有錢。”
“得去銀行確認。”
話罷,男人踩著油門,直接衝入十五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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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比十四區,十五區的情況顯然好多了,如果不是剛剛經曆過戰場,蘇橋無法想象這會是一個正在打仗的地方,其繁榮程度堪比帝都。
越野車混入人群中,男人越開越偏僻,直到來到一處福利院前。
這是一個位於十五區某市區郊外的福利院,雖然地處偏僻,但是裡麵的設施與設備卻很完善。
男人拎起蓋在他跟蘇橋之間門的外套,胡亂往兩人的手上一裹,就將手銬擋住了。
他打開車門,讓蘇橋從副駕駛先下。
蘇橋拽著他,從副駕駛下來。
後座的三個孩子也被抱了下來,他們站在一起,神色惶然。
男人走到福利院門口,熟練的跟門衛大叔打招呼。
“阿生,又來了。”
原來男人叫阿生。
阿生點頭,給大叔扔了一包煙,大叔給阿生打開門。
阿生帶著三個孩子往裡去。
剛剛走出沒多遠,正在院子裡玩耍的孩子們看到男人,立刻圍攏過來。
他們或抱著他的大腿喊他“阿生哥哥”,或站在那裡盯著他看,或直接要抱。
“阿生哥哥,她是誰呀?是你女朋友嗎?”被阿生抱在懷裡的女孩好奇道。
阿生偏頭看了一眼蘇橋。
蘇橋道:“不是的。”
“我以後是要嫁給阿生哥哥的。”女孩占有欲極強地抱住阿生。
蘇橋:……
“阿生,你來了。”院長收到消息,急匆匆趕過來。
那是一個中年omega婦人,穿著杏色的風衣,裹著同色係圍巾,看起來比實際年紀小上很多。她的麵容慈善而溫柔,孩子們一看到她,便從阿生這裡圍到她那裡去。
“從十四區帶過來的。”阿生將那三個怯生生的孩子推到院長身邊。
院長掏出餐巾紙,給他們擦了擦臟兮兮的小臉蛋,溫柔的詢問他們的名字。
三個孩子初到這裡,驚惶不安極了。
周圍的孩子紛紛過來安慰,很快,孩子們的恐懼被緩慢撫平。臨走前,小花抓著蘇橋的衣角問她,“姐姐,哥哥什麼時候過來?”
“他很快就過來了。”蘇橋安慰了一下她,手往口袋裡麵摸,卻什麼都沒有摸到。
身旁突然冒出一顆紅色的蘋果,被塞到小花手裡。
蘇橋的視線被蘋果吸引,她轉頭看向阿生,發現阿生也正低頭注視著她。
蘇橋迅速轉開目光,跟著阿生上了越野車。
“現在去哪裡?”
“這個時間門點,銀行已經關門了。”阿生打開車裡麵的音樂,帶著蘇橋來到附近的一處旅館。
旅館很小,環境還沒有蘇橋前幾天住的那家好。
“要幾間門房?”
“一間門。”
“兩間門。”
蘇橋和阿生同時開口。
兩人對視一眼,蘇橋感受到手腕上的拉力,閉上眼,偏開了頭。
最終,兩人要了一間門房。
等明天銀行上班,這個叫阿生的人就會拿著她的銀行卡去銀行確定裡麵的數額,到時候,這該死的手銬就能被解開了。
蘇橋坐在床邊的凳子上,看著躺在床上的阿生。
“隻有一張床,你看著辦。”他裹著被子翻身。
房間門很破,白色的床單上還有奇怪的汙漬,隔壁的房間門傳來奇怪的聲音。
蘇橋咬牙,“我坐著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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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橋坐在一張椅子上,另外一雙腳搭在另外的椅子上。
她仰頭睡著,卻因為隔壁的聲音,所以根本無法入眠。
“我的藥。”忍不了了,蘇橋伸腳踹了一下身邊的男人。
男人動了動,問,“什麼藥。”
“藍色的瓶子。”
男人起身,掏出手機,給人打電話。
十分鐘後,蘇橋的藥被送了過來。
“沒有水。”
這個房間門裡連瓶水都沒有準備。
阿生朝送藥的人道:“水。”
那人急匆匆出去,又急匆匆回來,帶了兩瓶水過來。
蘇橋接過,擰開,往嘴裡塞了三顆藥,然後喝了一口水灌下去。
男人站在她身邊,看著她吃藥,喝水。
“為什麼吃藥?”寂靜中,男人開口。
“一直在吃。”
“這是什麼藥?”
“安定神經的。”
“有什麼事,讓你神經不安定嗎?”
“你管的是不是太寬了?”蘇橋放下手裡的水瓶,仰頭看向男人。
她的眼神之中帶上了幾分嫌惡的冷漠。
阿生伸出手,一把掐住蘇橋的下顎。
“我以為像學姐這種人,不會需要這種東西的,畢竟,你沒有心。”
房間門裡很安靜,除了隔壁時不時傳遞過來的不健康聲音。
蘇橋的瞳孔驟然睜大,她盯著麵前掩藏在黑色麵罩下的男人,垂在身側的手下意識顫抖起來。
“怎麼,一年不見,學姐不認識我了?”
男人發出一道嗤笑。
房間門很小,有一個很窄的窗戶。
男人就站在那扇窗戶前麵,夕陽的光刺目而絢爛。
夾雜著春日的微涼氣息,男人抬手,推高了墨鏡,露出一雙黑沉的眸。
蘇橋的呼吸驟然一窒。
她緊盯著男人的臉,下意識伸手想要扯掉他臉上的麵罩,卻又不敢。
她的手停在半空中,指尖顫抖。
直到男人握住她的手腕,帶著她,拉下了這個黑色的麵罩。
麵罩緩慢滑落,露出高挺的鼻梁和單薄的唇。
一年的時間門,男人變了太多。
從前,他的容貌雖清冷孤高,但並無銳利的棱角,如同一朵純潔的茉莉花,散發著倔強的氣息。
此刻,他的容貌乍看之下似乎沒有變化,可若細看,眉梢眼角,皆是難掩的銳色。像一柄終於開封的寶劍,也像純白的茉莉生出了玫瑰的尖刺。
那尖刺又銳又利,猝不及防的紮了蘇橋滿手鮮血。
她怔怔看著麵前男人的臉,眼眶微紅,一顆眼淚從眼眶滑落。
陸瓷麵色微滯,可下一刻,他便諷刺出聲,“學姐,久逢初見,你怎麼嚇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