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冤枉(1 / 2)

方才押著婉襄與小順子的那幾個嬤嬤麵麵相覷,情知不好,連忙鬆了手。

站在一旁同蘇培盛行了禮,而後也同樣腳步匆匆地朝著齊妃離開的方向走去了。

雲英並不是齊妃宮中的人,大約也沒想到自己會被她就這樣拋下,目光在周圍人身邊逡巡了一遍,望向蘇培盛的時候,整個人再次搖搖欲墜起來。

蘇培盛卻連再看她一眼也懶得,轉過身走上台階。

所有人都以為這件事就會這樣過去了,他卻忽而停在廊下,轉過身冷漠地望了雲英一眼。

“雲英未得安貴人允許私自離開延禧宮,又以妖言迷惑齊妃娘娘,來人,將她帶到慎刑司去。”

雲英身上的衣服早就已經濕透了,縱然雪停,縱然她抱緊自己的身體,也並不能驅散這種寒冷。

摛藻堂後轉出來幾個小內監,一左一右架住了她。

也許是她天真地以為安貴人仍能救她,也或者這隻不過是將死之人對自己的安慰。

雲英一麵掙脫著,一麵大聲道:“我是安貴人的陪嫁,安貴人沒有發話,後宮裡主位娘娘也沒有發話,你一個閹人憑什麼處置我!”

婉襄下意識地就想要望向蘇培盛,但是她死死地忍住了。

若是此時望向他,便如同也說了這句話一般,是對於他的羞辱。

而蘇培盛的答複言簡意賅:“安貴人很快就會來了。”

很快就會來了?是來哪裡?

在雲英淒厲卻短促的尖叫之中,婉襄沒法靜下心來思考。

她的注意力完全被雲英吸引了,身體忽而有一下子不受控製。

婉襄隻知道雲英的衣襟在掙紮下被人扯開了,她看起來很冷,也很害怕,她追過去,不顧雲英的抗拒,將自己的那件披風披在了她身上。

做完這件事之後婉襄停在原地,雲英很快便在一片寂靜之中消失了。

一直站在邊緣的小順子走上台階,彎腰討好,“師傅辛苦了。”

“為萬歲爺分憂本是份內之事。”蘇培盛一甩拂塵,麈尾便打在小順子臉上,應當也是很疼的。

但小順子一聲也沒有吭,隻是恭敬地自蘇培盛手中請出了那隻龍泉窯青釉蓮瓣紋瓶,再一次遞給了婉襄。

他輕聲提醒她,“劉姐姐,貴人還在裡麵等著,您該進去了。”

方才蘇培盛並無半點息事寧人的意思,以至於摛藻堂外鬨出了這般大的動靜,婉襄幾乎要以為皇帝並不在裡麵。

那隻花瓶重新回到她手中,便是告訴她,此刻她需要做的隻是打起精神來,小心翼翼地侍奉摛藻堂中的那位主子。

婉襄用雙手接過了那個花瓶,像先時一樣緊緊地把它抱在懷中。

在經過蘇培盛的時候低頭致意,但她自己知道,更多的是心虛。

蘇培盛已經無聲地責備了自己的徒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出來她之前對雲英的放任。又或者,是否要譴責她方才的“婦人之仁”。

幸而蘇培盛並沒有說什麼,隻是看著宮女掀開了簾子,又看著婉襄緩慢地走進摛藻堂中去。

上一次婉襄過來這裡的時候是木樨香氣濃烈到化不開的秋日,而今日摛藻堂的中堂之上懸掛著的便已經是一副踏雪尋梅圖。

不過才過了一個月而已。皇城中的日月變幻地太快了。

這一次雍正仍舊和上一次一樣坐在屏風之後,長榻之上的紫檀木幾上攤放著紙張,不知是什麼。

望見她進門,綃紗之後的皇帝放下了手中的筆,很快正襟危坐。

婉襄正想行下禮去,她腦海中的係統居然自動啟動了,“檢測到周圍有明代王諤踏雪尋梅圖軸,請執行者觀察指定文物,搜集相關信息。”

她下意識地就望向了那圖軸的方向,又在一瞬間回想起來她此刻正在雍正麵前。

行禮的動作有些遲滯,婉襄心中有些不安,便聽見了皇帝溫和的聲音,“方才嚇著了麼?”

婉襄想了想,還是遵從了自己的本心,“奴才從前並沒有經曆過這樣的事。”

片刻之前她曾經被齊妃身邊的嬤嬤重重地按在積雪將化未化的雪地裡,給雲英披上披風的時候,她隻記得她和雲英一樣都隻不過是大人物局中秋後的一隻螞蚱,卻忘記自己的膝蓋也被雪水和鮮血濡濕了。

“被人冤枉的滋味並不好受。”

在聽見雍正說這句話的時候,婉襄忽而又覺得不那麼難過了,她甚至微微勾起了唇角,望向雍正身後,由大開的窗戶之中投射到小幾上的一縷陽光。

“但風雪終有為日光消解之時。”

清朝皇帝是滿人,到雍正一朝時雖然已經經曆了皇太極、順治、康熙這三位皇帝,漢人反清複明之心卻仍舊不死。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