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冤枉(2 / 2)

雍正六年時便曾有幾位文人糾集起來,在民間宣揚雍正帝得位不正,以及謀父、逼母、弑兄……等十大罪狀。

這幾位文人以湖南籍書生曾靜為首,最後的下場自然是為清廷關押治罪。

但到這裡並不算是結束,雍正令人搜集了曾靜的供詞,以及其在獄中寫就的懺悔書《歸仁錄》,再禦筆朱批親自反駁了每一條“罪狀”,最終編撰成了《大義覺迷錄》一書,發行於天下。

要百官誦讀,於民間傳播,更讓曾靜本人親自到民間去宣講書中的內容。

這本書婉襄大學無聊的時候曾經讀過,當時既覺得一朝皇帝親自出麵“辟謠”有趣,也的確為其中的一些觀點印象所折服。

這書是雍正八年時發行的,也很快就會是雍正八年了。

皇帝方才的這句話是在說婉襄,其實也是在說他自己。

屏風之後的皇帝在聽見婉襄的回答之後輕輕笑了笑,拿起一旁的杯盞啜了一口茶。

朦朧的綃紗使婉襄看得並不真切,但他所用的杯子應當是婉襄上一次修複的定窯白瓷茶盞無誤。

婉襄仍舊捧著那隻龍泉窯的花瓶,心中更掛念著係統發布的任務,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推進。

幸而皇帝飲過那一盞茶,旋即便向婉襄伸出手,“這隻花瓶修補好了麼?”

婉襄再一次低頭行了禮,繞過屏風的時候莫名心如擂鼓。

失去了屏風的遮擋,她和皇帝之間再沒有任何屏障,她以雙手獻上了那隻花瓶,填滿她目光的隻有皇帝明黃色的衣擺。

雍正很快便將那隻花瓶從她手上接了過去,而婉襄仍舊維持著低頭的動作。

出乎她意料的,皇帝並沒有先評價這隻婉襄花費了二十來日修補的花瓶,他的目光也落在低處,“你的膝蓋受傷了。”

下一刻,“蘇培盛。”

蘇培盛迎著璃藻堂中的天光走進來,靜聽天子吩咐,“去找一位太醫過來給她治傷。”

婉襄下意識地想要推拒,抬起頭的一瞬間卻正好與皇帝四目相對。

這是婉襄第一次知道真正的雍正皇帝究竟是什麼模樣。

故宮裡有一尊雍正的泥塑像,同珍藏的雍正畫像十分相似,二者皆麵頰清臒,雖白麵朱唇,雙目有神,也還是很難讓人出言誇讚。

可眼前這男子目若朗星,儀容俊逸,肅肅如鬆下風,軒軒如朝霞舉。麵上雖並無笑意,也並不讓人覺得過分威嚴而產生畏懼之感。

甚至……甚至就像他的聲音一樣,對於他的容貌婉襄也有著莫名的熟悉之感,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但總之他的樣貌和那尊珍藏的泥塑像,和那副畫像都沒有任何關係。也不知道為什麼清廷要好好地珍藏著它們。

下一刻婉襄便不得不跪下去,為她直視龍顏這無禮之舉而請罪,“奴婢該死。”

因這變故,蘇培盛仍舊停留在摛藻堂中,在這時候貌似小心地開了口,“萬歲爺,於太醫最擅長跌打損傷之症,您看是不是要將於太醫請到摛藻堂中來?”

婉襄尚不明白他這一句問話的用意,下一刻皇帝便改變了主意。

“不必了,著人去向他要個方子,而後好生配幾貼膏藥過來。”

皇帝不會向婉襄解釋他為什麼折變了心意,他的目光終於落在了那隻龍泉窯的青釉花瓶上。

這隻花瓶在皇帝的手中翻轉,“你在上麵繪了許多桂花?”

那一夜摛藻堂裡的桂花,婉襄將它們永遠地留在了上麵。

婉襄沉聲道:“金繕之法會用到許多金粉,而桂花恰好也是金色的。”

“這隻花瓶應當已經碎裂多年,有些極小的瓷片遺落,導致接口處有些裂口難以填補。”

“這般名貴瓷器,若任由裂口形狀畸嶇未免不美,不若繪上桂花形狀,也算應時。”

她低下頭去,“這隻是奴才的一點拙見,希望您不要怪罪。”

婉襄是以畫筆儘量依照裂口的形狀儘量勾勒出桂花的,可她也瞧見過其他的工匠在大片的裂口處用刻刀來雕琢紋樣。

現代修補文物常用的都是無痕之法,金繕技藝她用得少,倒還真沒有試過。

“既將這隻花瓶交給你修補,便是全然信任,又有什麼可怪罪的?”

皇帝將青釉花瓶同樣放在了紫檀木幾上,與那隻定窯白瓷杯並列,“它們身上承載的記憶於朕而言都並不算是愉快,改變狀貌……倒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皇帝說這隻花瓶於他而言“並不算是愉快”,齊妃又見之而色變,婉襄倒是真有些好奇曾經發生在這隻花瓶上的故事了。

“你替朕修補了兩件於朕而言意義非凡的瓷器,可曾想過要什麼獎賞?”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