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獎賞(2 / 2)

她沒有想到在這封建王朝之中,本該最是高高在上的一個人,大部分的時刻卻並沒有讓她體驗到強烈的地位之彆。

她在雍正下一次開口之前朝著他走了過去,這個男人在此刻對她的吸引力顯然遠超過了係統的命令。

婉襄在他身後一步的位置停了下來,越過他寬闊的肩膀望向中堂上的那幅畫。

腦海中係統在不斷地讀取著進度,直至終於讀取完成,婉襄伸手關掉了她耳後的開關。

“十三弟很懂得欣賞畫作,這幅明代王諤的踏雪尋梅圖軸其實也是多年前皇額娘生辰時他替朕找來的賀禮。”

若是婉襄沒有記錯的話,這幅畫其實最後是珍藏在故宮博物院之中的。

她碩士時的導師研究的一個方向便是古代畫作,耳濡目染,婉襄也能鑒賞出大部分名家畫作的精妙之處。

但這不應當是劉婉襄具備的技能。

劉婉襄木訥而遲鈍,“奴才並不懂畫,隻是方才一入堂中,目光便不自覺被這幅畫作吸引。所以才鬥膽求萬歲爺開恩,讓奴婢看一看這幅畫。”

雍正看來既不意外,也不失望,反而如講故事一般娓娓道來。

“王諤是活躍在明朝成化、弘治、正德年間的丹青手,曾以繪事供奉仁智殿,頗受明孝宗喜愛,被其譽為‘今之馬遠’。”

仁智殿是明代供職於宮廷的丹青手平日上值作畫之處,馬遠則是南宋時另一位著名畫家,構圖大膽,喜取邊角小景。

王諤既然被稱作“當世馬遠”,構圖之上與馬遠自然多有相似之處。

皇帝很快也將話題轉變到了這幅踏雪尋梅圖本身,“這幅圖軸便頗有‘馬一角’之風,主景為山之一角,將其置於一隅。”

“至於用筆,亦沿襲王諤畫作一貫來‘斧劈皴’的風格,棱角方硬,樹乾虯勁。便在王諤畫作之中,亦屬於難得的佳作。”

婉襄的導師很喜歡馬遠,也連帶著欣賞王諤。

雍正的這番話其實同她導師平日品評畫作時所說的差不多,卻也仍舊令婉襄感覺到驚喜。

她其實並不太喜歡研究清代的器物,偶爾能入眼的幾件東西也大多是雍正時期的。

那時她與他相隔著數百年的光陰,隻能在修複他所統治的朝代留下的文物時同他在心中對話,沒想到還能有如今日一般聽見他侃侃談出她心中所想的機會。

雍正回過頭來,見婉襄不說話,還以為她是聽不懂。

他的態度仍然寬容,“其實賞析畫作也不是非要道出這般評論,對於美好事物的感覺總是相通,你既然喜歡,又與皇額娘有些緣分,朕便將這幅畫賜給你。”

明代王諤踏雪尋梅圖軸,故宮珍藏的寶物,在四百年前,居然為雍正帝賜給她成為了她的私有物。

這個念頭從婉襄心頭滑過,她心中卻是惶恐更多過欣喜虛榮。

“雖則人們對‘美’的感覺總是相通,但若不懂萬歲爺方才所說的這些,這種‘美’終究隻是浮於表麵的。”

更何況,“奴才更不敢妄稱自己與先太後有緣。這幅畫作承載過萬歲爺與先太後的很多心意,奴才曾有幸窺見過,便足夠幸運了。”

作為時·物計劃雍正一朝的穿越者,婉襄知道,在康熙朝執行任務的穿越者所占據的身體正是雍正的生母孝恭仁皇後。

但她並不知道具體的細節,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穿進孝恭仁皇後的身體,也因此不知道喜歡梅花的究竟是孝恭仁皇後本人,還是她的前輩。

但這道理都是一樣的。

婉襄是故宮的文物修複師,是故宮珍寶的保護者。

她更希望這些寶物都能好好地留存在大清的國庫裡一代代傳承下去,而不是淪為嬪妃私產,最後不知流向何處,甚至被摧毀。

雍正顯然並沒有想到自己會被拒絕,但他並不是一個會因為小小宮女的拒絕而惱羞成怒的皇帝。

他的笑容有些無奈,目光在璃藻堂中珍寶之上輕掠過一遍,“你總該給朕一個台階下。”

婉襄在一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低頭行了禮,走到屏風另一側的八仙桌旁,隨手拿起了一隻梅花狀的硯滴。

“不知萬歲爺能否將這隻硯滴賞賜給奴才?”

硯滴是儲存硯水的器物,這隻應當是銀鑲銅的,花開兩色,十分精致。

更何況硯滴很小,帶在身上一點也不顯眼,又不易損壞,比畫軸要好得多。

發生過雲英的事了,她必須要比從前更謹慎。

雍正並沒有回絕她,“喜歡便留著吧。”

婉襄將這隻梅花紋硯滴收進了自己的荷包之中,蘇培盛恰由摛藻堂外入內,恭敬地向皇帝回稟要事。

“萬歲爺,張廷玉張大人與蔣廷錫蔣大人此刻候於乾清宮外等候您召見。”

婉襄恭敬地退到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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