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襄心中一凜。
她方才並沒有自報姓名,懋嬪哪裡隻是聽過她的名字,分明還知道她的樣貌。
“齊妃是隻外強中乾的紙老虎,一隻花瓶便嚇退了她。”
雍正兩次過問她修補瓷器之事都是在璃藻堂中,可後宮妃嬪的消息往往比帝王想象地還要更快一些。
幸而懋嬪並沒有繼續追究下去。
“你是永壽宮的宮人,卻要幫這個不知廉恥,背主求榮的蘇答應。熹妃什麼時候成了一個以怨報德的人了?”
懋嬪話語裡蘊藏的往事婉襄自然不知道,可是她似乎必須得說些什麼,才能將她心裡的那種不安之感驅散。
“熹妃娘娘命奴才給後宮之中每位身體有恙的妃嬪都送了一份藥材,奴才隻是……”
“沽名釣譽,烏拉那拉氏還沒死呢,她便這樣迫不及待了。”
懋嬪對熹妃的不屑實在太濃,甚至不想讓婉襄把話說完。比起對她的爭寵和嫉妒,顯然是憤怒更占上風。
察覺到這一點的婉襄心中越加不安,不自覺焦躁地回頭望向了宮門的方向。
“太醫會來的,但不是現在。”
懋嬪的話語將婉襄的視線又拉了回來,同她四目相對之時懋嬪眼中的急切很快消解下去,她似乎很享受似這般空懸著婉襄的心。
就像是貓捉了老鼠,卻並不馬上弄死,而是用一雙前爪與利齒反複搓磨,傾聽著獵物的尖叫,享受著它的反抗。
直到終於喪失興趣的時候,才會一口咬斷它的脖頸。
婉襄忽而明白了什麼,她也明白她決不能做懋嬪利爪之下的一隻老鼠。
她從內殿之中華貴的地毯上不管不顧地站了起來,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很快便被懋嬪身邊的宮女攔下了。
太醫會來的,但不是蘇答應還活著的時候。
她不知道懋嬪和熹妃之間又有什麼恩怨,但熹妃遣宮中人來探望蘇答應之後蘇答應即刻便病亡,熹妃無論如何都沒法全身而退。
推搡之間婉襄額上的傷口重新開始流血,鮮血穿過了她的睫毛流進了她的眼睛裡。
“永壽宮的宮人謀害蘇答應,願跪於鹹福宮外自贖罪孽,你們攔著她做什麼?”
懋嬪的聲音越來越近,方才阻攔婉襄的兩個宮女頃刻之間便退到了陰影裡。
婉襄回過頭去望著站在窗前,推開了一扇窗戶的懋嬪。正殿之內隱隱有檀香的味道,她一開窗,便沒有了。
“娘娘今日見死不救,便不怕輪回報應麼?”
“沒有人會感激你的。”懋嬪好像回答了她的問題,又好像沒有。
兩個年長的嬤嬤從外殿匆匆趕來,抓住了婉襄的手臂,推著她走到了鹹福宮正殿前的那片空地上。
雪已經下了許久了,地麵上已經有了積雪,她們壓著婉襄在雪地上跪下去。
而婉襄始終沒有低下頭,她隻是靜靜地跪著,同站在窗前的懋嬪四目相對。
懋嬪眼中始終都有譏誚、不屑,而婉襄眼中有一團火。她知道她今夜恐怕逃不出去,也知道蘇答應大概撐不過今夜,可懋嬪也始終都是一個失敗者。
那兩個嬤嬤很快就離開了,於嬤嬤出現在窗前,也終於將懋嬪請回到了那由不同動物的皮毛組成的,有些滑稽的位置上去。
宮女關上了窗戶,徒留婉襄獨自一人被黑夜包裹。
白雪在她的體溫之中融化成了冰水,冰冷一點一點從婉襄的膝蓋和小腿上蔓延開來。
婉襄望向蘇答應居所的方向,懋嬪早已令人控製住了那裡,不知蘇答應是否還活著,不知桃葉此時情況如何。
忽而起了一陣大風,卷起刺骨的冰冷撲向婉襄,她回過了頭。
她身後的宮門好像忽而有了動靜,有人腳步匆匆地趕往偏殿,“蘇答應是什麼時候……”
除了風聲,其他的聲音婉襄都聽不見了。
熹妃人在局中卻恐怕仍舊懵然不知,她和小順子之間算不上有什麼深情厚誼,蘇培盛也不會幫她……
整個世界都在婉襄眼中折疊起來,她不知道是她自己在搖搖欲墜。
她能盼望雍正來這裡救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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