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襄一麵走,一麵嗬氣搓著手,讓自己的手暖起來。
滴水成冰的天氣裡,她獨自一人行走在漫長的宮道之上,已經不再下雪了,抬起頭時明月光驅散陰雲,照她還家之路。
她克製不住自己的笑容,這是她穿到清朝以來最快樂的一日。
她的努力是有成效的,就算雍正隻不過是要她去乾清宮做他的宮女,朝夕相處之下,她應當能循著劉婉襄原本的人生軌跡順利地成為妃嬪。
但這份快樂在她推開院門的一刹那之間便煙消雲散了。
這場雪下了太久太久,以至於院落之中的地麵上重新積聚起了厚厚的雪,月色在雪地之上織就一層紗衣,院落中央卻有異乎常理的凸起。
不是雪人……
是桃葉!
婉襄迅速地跑到她身旁,奮力地撣去了她身上的雪,“桃葉……桃葉快醒醒,你這是做什麼?”
她輕輕地拍著桃葉已經完全被凍僵的臉,手心裡僅存的一點溫度頃刻消散去,卻也仍舊融化不了凝結在桃葉臉上的堅冰。
桃葉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卻氣若遊絲,“姐姐,我……是我對不起你。”
婉襄知道她是在為什麼事道歉,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她將桃葉的手搭在了自己肩上,奮力地將她從雪地之上攙扶起來,踉踉蹌蹌地朝著屋中走去。
桃葉的身體貼在她身上,就像是貼著冰塊,寒冷至極,卻也抵不過婉襄此刻的心慌。
進屋之後她關好了門窗,將桃葉身上沾了雪的衣物全都換了下來,而後從櫃中找出了所有的被子,一股腦地堆在床榻上,將她塞進了厚厚的被褥中去。
婉襄許久不在房中,裡麵並沒有生炭盆,並不比外麵的天氣溫暖多少。
而她要生炭盆的時候才發覺這個月她領到的炭火已經所剩無幾,連生一個炭盆也勉勉強強。
婉襄隻能跑到桃葉房中去尋找沒有用完的炭,但桃葉每月所得本就比她更少,又是月底了……
她隻能去求一求旁邊院落裡的宮女。
婉襄立刻便下了決斷,敲起了一旁屋舍的門。
長街上的燈光次第亮起來,可人心冷漠,或是不開門,或是不願將手中僅有的炭火相贈,以自己的體溫度過冬夜,婉襄竟是一點也沒有要到。
桃葉還在房中等著她……
婉襄再回到屋中的時候,桃葉的一張臉已經從紫色轉變為紅色,整個人睡得十分不安寧,迷迷糊糊地不知說這些什麼。
婉襄才看了她一眼,便在心中暗道糟糕,迅速走到她身旁,伸手觸碰了一下她的額頭,被燙地立刻收回了手。
桃葉開始發高燒了,可是她仍然在發著抖……這樣下去她會死的!
婉襄手邊並沒有藥材,若向科研組索要藥材乾預他人的生死也定然會被拒絕,她隻能使用物理的方法先替桃葉將溫度降下來。
她走到銅盆處,卻發現盆中僅剩的水都已經結成了冰,她隻能走到院落中去,用布巾子包一把雪,而後用自己的體溫將它們融化成水,浸透整塊布巾子。
雪水太過冰冷了,即便站在屋中,婉襄也忍不住微微地發起了抖。
而這冰冷同樣也並不適用於桃葉,她必須要讓這雪水儘量地吸收她的體溫,來適應桃葉的。
婉襄好不容易做完這一切,回頭望向桃葉,她已經克製不住地痙攣了起來,“姐姐……姐姐……”
婉襄壓下她心中的恐懼,把布巾子放到了她的額頭上。
桃葉不斷地同噩夢抗爭掙紮著,婉襄隻能一隻手按著布巾子,另一隻手儘量地控製著她的身體。
小小的一塊布巾子很快就被桃葉的體溫燒熱,麵對龐大的痛苦婉襄所做的一切根本就是徒勞無功的。
“劉姐姐……”
她按下了她耳後的按鈕,開始試圖和科研組通信,院落之中卻忽而又響起了小順子的聲音。
他並不是一個人過來的,身後還跟著數名小太監,他們手中捧著的東西是……炭簍!
婉襄來不及同神情錯愕的小順子多說些什麼,儘管她也對眼前的情景無有掌握。
“快幫忙生火,桃葉發燒了,這屋中太冷!”
小順子反應很快,立刻便指揮著身後的小太監在生起了炭盆。
婉襄房中連炭盆也少,取了桃葉的那一隻仍舊不夠溫暖,小順子便冷臉吩咐其他人,“還不快去取幾隻炭盆過來。”
他們應聲去了,房中便隻餘下婉襄、桃葉與小順子三人。
他這才有時間出言詢問,“桃葉姑娘這是怎麼了,怎麼好端端地發起燒來了?”
婉襄自顧自忙碌著,將銅盆放在炭盆之上加熱了一會兒,化開了裡麵的水,而後幾乎是不間斷地更換著桃葉額上的布巾子。
或許是這些炭盆起了作用,她終於不再痙攣了,隻是仍舊睡得不安穩。
口中喃喃自語,“姐姐……姐姐……”隻有這兩個音節是清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