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嬪笑了笑,“那妹妹又饒了姐姐的好東西了。”
她們彼此說笑,氣氛看似融洽,婉襄心中卻已有不少不悅之處了。
提及寧嬪失去的胎兒先不提,她如今身體虛弱至此,裕嬪既來探病,卻又要炫耀自己身體健康,這算是什麼道理?
這絕不是一個“性素聰慧”之人應該做出來的事。
處處都透著怪異……
婉襄同郭貴人及海常在圍坐在桌旁沉默地吃著燕窩,裕嬪忽而將話題引到了婉襄身上。
“說來妹妹應當還沒有見過她,這便是萬歲爺新冊封的永壽宮女,如今已是答應了。”
這話便算是引見了。
婉襄連忙站起來,上前再同寧嬪鄭重地行了一禮,“嬪妾承乾宮答應劉氏,給寧嬪娘娘請安。”
內殿之中眾人的目光自然都彙聚在婉襄身上,寧嬪很快免了她的禮,“快起來吧,正好也讓本宮瞧一瞧。”
婉襄便站起來,略往床榻行了一步。
寧嬪打量著她,她卻隻看著地上鋪著的蘇州園林圖景地毯。
“倒好似有些敦肅皇貴妃娘娘的品格。”
這話的意思是……她長得像年妃?
婉襄先時心裡一驚,頃刻間門又釋然。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與恨,隻有因相似而產生的移情。
她成為雍正的妃子這件事在偶然之中蘊含著必然,也所以熹妃才不惜自降身價威脅她,警告她這世上不能再有一個愛新覺羅·福惠。
這……也沒什麼。
郭貴人便道:“這也奇了,娘娘入宮時,敦肅皇貴妃娘娘已然仙逝了,怎麼您倒好似見過娘娘?”
寧嬪的笑容恬淡:“本宮雖不曾有幸一睹皇貴妃娘娘的芳容,但從萬歲爺那裡見過她的畫像,皇後娘娘更時常提及她的事跡。”
“魂夢中見過幾回,也就同當真見過娘娘一樣。”
海常在上前一步,一隻手按著婉襄的肩膀,“嬪妾倒覺得劉妹妹生得有些像娘娘您呢,您瞧,這雙眼睛是不是同您一模一樣?”
沒有人接話。
寧嬪便也不過隻說了這一句,而後就好似失去了對婉襄的興趣,仍舊同裕嬪寒暄。
海常在有些訕訕的,婉襄退回來,百無聊賴地望著殿中的擺設。反而是郭貴人及海常在的目光不斷地在婉襄和寧嬪之間門逡巡,不知在想些什麼。
婉襄注意到了一旁一架繡著字的山水屏風,正仔細辨認著上麵的文字,明間門裡忽而走進來一個宮女。
這宮女就像是沒有看見旁人一般上前同寧嬪問了好,之後也不同裕嬪寒暄,徑自向郭貴人及海常在吩咐道:“齊妃娘娘正殿裡丟了東西,請兩位主子回鐘粹宮去幫忙尋找。”
這宮女待郭貴人與海常在的態度並不客氣,簡直是已經將她們當成了竊物的賊人。
郭貴人自然忍不得這羞辱,立時便站起來同她爭論。
“既是齊妃娘娘正殿之中弄丟了東西,同我與海常在這兩個在偏殿居住的嬪妃何乾?”
“齊妃娘娘近來不見外人,我與海常在至少也有三、四日不曾入正殿了。”
那宮女居然也不害怕,“這東西就是三、四日前丟的,今日才發現也未可知。”
“這是齊妃娘娘的意思,郭貴人難道要違抗娘娘的懿旨嗎?”
兩人僵持了片刻,裕嬪如慣例般自繡墩上站起來打圓場。
“一個太霸道些,一個也太有氣性。齊妃娘娘不過是要你們回去幫忙找找東西,何必把自己的脖頸往繩索中套。”
“罷了,左右本宮也無事,在這裡也隻怕吵擾了寧嬪妹妹休息,本宮陪著你們去一趟鐘粹宮吧。”
那宮女敢搶白郭貴人,是因為她畢竟位階低,又住在鐘粹宮,是自家娘娘能夠管轄的妃子,卻並不敢同裕嬪爭鋒。
三人皆同寧嬪告彆,欲往鐘粹宮去,婉襄自然也沒有留下來的道理,綴在人群末尾渾水摸魚地同寧嬪告彆。
將要轉身之時,寧嬪忽而又開了口,“劉答應能否再稍留片刻。”
她出言挽留的分明是婉襄,眾人卻齊齊回過頭來。婉襄分明從她們眼中望見了莫名的熱切。
寧嬪笑得溫婉,“本宮聽聞劉答應於鋦瓷之道頗有見解,正好手中也有一件珍貴瓷器不幸損毀,要送到內務府中去修補。”
“想聽聽劉答應的意見。”
裕嬪便望向婉襄,笑意平常,“既是如此,劉妹妹便在這裡再陪著寧嬪妹妹說說話吧,本宮同郭貴人、海常在先走了。”
婉襄站在遠處,福了福身之後便望著她們走到了明間門的日光裡,直至為日光消融,再看不見了。
“逐徑探幽涉景奇,攀蘿捫葛不知疲。回溪宛轉湍流激,複嶺逶迤墮石危。倚仗瘦筇騰絕壁,憑依輕屧度嶔崎。留將薜荔除榛莽,指引遊蹤識路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