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皇後娘娘惦念,如今見娘娘身體好轉,主持六宮之事,嬪妾等也才又有了些盼頭。”
懋嬪與熹妃不睦,自然更樂見皇後為尊。
一旁的齊妃亦道:“皇後娘娘才是真正的六宮之主,有祖宗庇佑。”
“由娘娘管理六宮事乃是名正言順,自然也不會再有什麼邪魔歪道橫行了。”
“撲哧。”
她的話一說完,坐在她下首的裕嬪便毫不避諱地笑出了聲,一時將眾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過去。
裕嬪卻也並無半分窘迫之意,仍舊笑著解釋,“本宮隻是覺得齊妃娘娘實在是很懂‘邪魔歪道’這四個字的。”
裕嬪這樣毫不避諱地將臘八那夜的事情戳破,臉上不好看的人可不隻有齊妃一個。
那夜的事情鬨得大,宮中不過隻有兩個妃位上的妃子,儘數被禁足在自己的寢宮之中,六宮眾人雖大多未曾親曆,亦有所耳聞,一時間神色各異。
郭貴人和海常在恰好都在婉襄對麵,她們一人臉上便寫滿了興奮。
婉襄的對麵是那答應,她們坐得離門口很近,她似是早已經沒有在注意殿內的情形,隻望著殿外的那一整片空地。
雍正那邊的事情應該已經結束了,有不少大臣得了胙肉之賞,此時就三三兩兩地漫步在廣場之上。
上首的齊妃輕哼了一聲,狀似無意地撥弄著自己的護甲。
“怪道人人都說五阿哥行事荒誕不經,原是有這樣一個不著調的額娘。”
五阿哥弘晝是裕嬪的兒子,雍正朝時還好,到乾隆一朝時才真個叫做傲慢任性,肆意妄為,被稱為“瘋癲親王”。
“齊妃,慎言。”皇後放下了茶盞。
“此事萬歲爺尚未有定論,本宮便不許後宮中人議論。”
“齊妃、熹妃、裕嬪,你們都是皇子之母,便是不顧及自己,也要顧及皇子們的顏麵才是。”
臘八那一夜婉襄就發覺了,皇後實在一點也不糊塗。
也不知自己去景仁宮覲見皇後的那一日她究竟是怎麼了,又或者是什麼靈丹妙藥讓她清醒了過來。
“皇額娘說錯了,齊妃娘娘無福,如今她膝下是沒有皇子的了。”
婉襄抬頭,正覺得這稱呼不對,更覺得這話未免太刻薄了謝,便見兩個年輕婦人一前一後走進了東暖閣之中。
前頭的那一個也正是方才說話的婦人,婉襄並不識得。
而後麵的是弘曆福晉富察氏,那麼想來前麵的這一個,也應當就是弘晝的福晉吳紮庫氏了。
兩個婦人向著殿中一眾宮妃行了禮,果然吳紮庫氏便走到了裕嬪身旁,越加鄭重地行了一禮,“給額娘請安。”
富察氏自然也走到了熹妃身邊去,很快有宮女為她們添了座椅。
裕嬪婆媳此時是一心要同齊妃過不去,齊妃正被戳著痛處無力反駁,一直保持沉默的熹妃忽而開了口。
“白巴月,跪下。”
她這話來得突然,吳紮庫氏一時就變了臉色。
但她敢於出言嘲諷齊妃,卻並不敢同熹妃硬碰硬。
熹妃也並沒有賣關子,“為萬歲爺生了第一個皇子的正是皇後娘娘,弘暉沒能長成,皇後娘娘豈不也是你口中的‘無福’之人了?”
婉襄方才就覺得吳紮庫氏這話十分不妥,傷了齊妃不算,更是戳了皇後的心窩子。
果然這一次裕嬪便不敢再傲慢了,攜了吳紮庫氏的手,鄭重地同皇後行禮致歉。
“小輩無心,說了不當說的話,還請娘娘恕罪。”
皇後的神色到底淡下去,卻仍以六宮之主的氣度出麵打了圓場。
“齊妃一共為萬歲爺誕育了三位阿哥,居功至偉,雖則前兩位都不幸夭折,但人死後有靈,亦有體麵尊貴。”
“否則萬歲爺年年追封崩逝的太後、先帝爺的嬪妃們,還有前朝不幸過世的大臣們做什麼?裕嬪,你的確應當好好教一教你的兒媳了。”
裕嬪偏愛逆水行舟,越是急流她越高興,吳紮庫氏卻沒有這樣的本事。
“娘娘說的很是,其實臣妾心中也一直都有一件心事,大阿哥弘暉一直都沒有得到萬歲爺的追封……”
熹妃輕輕望著下首的懋嬪笑了笑,這句話撩撥的是懋嬪的心事。
“正是年節下,臣妾不方便走動,您也應該向萬歲爺提一提這件事才是。”
皇後生的是雍正的嫡長子,可史書上不過也就是“幼殤”兩個字而已。
“好了。”
皇後神色冷淡,沒有再給熹妃什麼借題發揮的空間,“時辰不早了,本宮也乏了,各自跪安吧。”
坤寧宮中本是祭祀之地,東暖閣中一直都是神仙打架,婉襄隨大流向皇後跪安,沒有人注意她。
從東暖閣中走出來,她一麵在心中消化著方才的訊息,一麵朝著鏡春齋的方向走。
在她將要走出坤寧門的時候,忽而有一道沉穩的男聲喚住了她。
“婉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