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的語氣聽起來有些冷漠,婉襄微微皺眉,他對寧嬪……是不是太無情了些?
皇後一時也無言,最後隻好不鹹不淡地跟了一句,“若是萬歲爺有空閒,也去看一看寧嬪吧。”
“寧嬪的心太癡了,如今還未醒來,之後得知此事之後不知會傷心得如何。”
婉襄並沒有聽到雍正的回答,他又開始了另一個話題。
“朕已使熹貴妃與裕妃知,因昨日地動之事,取消了她們的冊封禮。”
“上天已降懲戒,近來不可再行吉禮,否則恐怕於她二人福澤亦有損傷,更累及子女。”
這件事僅僅隻是令皇後知曉而已。
他們夫妻之間似乎已經無話可說,皇後又坐了片刻,便跪安告退了。
婉襄等了許久再無人來,從後殿之中轉了出去,走到雍正身旁。
近來災害頻發,百姓不安,他的心緒自然不佳。
“幸而昨日你就在朕身旁,幸而你無事。”
地震之後,將落水的寧嬪救上來,畫舫自然很快便靠岸了。
雍正要召集大臣商議賑災之事,下令圓明園中各處宮妃、宮人都居於自己的院落之中,不能隨意走動。
兆佳福晉執意要回到怡親王府去照管府中事,婉襄回到了萬字房,雍正是深夜婉襄已然睡熟之時方才回來的,朦朧間彼此不過說了幾句話而已。
到此時,才終於有一點時間留給彼此。
“我沒有事,四哥也沒有事,天下萬民都會沒有事。希望太醫也隻是誤診,寧嬪不至於當真如此。”
她並不厭惡寧嬪,當然不會盼著她當真這樣衰弱下去。
“朕自然希望朕的妃嬪皆身體康健,但,寧嬪原本就不會再有孩子了,不是麼?”
婉襄一瞬間沒有明白過來這是何意,還以為是寧嬪犯了什麼忌諱,因此像那些宮廷劇中為雍正所忌憚,不讓她生下孩子。
她正在驚疑之中,雍正為她解惑。
“便是從前沒有你,朕也鮮少翻六宮妃嬪的牌子。有你之後更是從未。”
“若沒有朕,寧嬪自然不會有子嗣,朕不過憐惜她體弱,卻不會怪罪她不能為朕綿延子嗣。”
從未。
這個詞一直回響在婉襄心間,她甚至又反應了片刻,才明白他的意思。
這半年多來他們之間屢屢爭吵彆扭,動輒連月不見,她不是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隻是因為太過悲傷,強迫自己不去想而已。
她想要追求幸福,又憑什麼自私地不讓旁人追求幸福。她們的職業畢竟都是一樣的。
“往後也不會。”這個承諾未免太重,她又害怕他食言,根本就不知要作何反應。
而這話於他而言似乎也太過露骨了,他並沒有強求婉襄給他什麼回應。
低下頭去批閱奏章,又道:“朕令賈士芳午後過來,你要見一見他麼?”
婉襄不由得一怔,回想起昨日賈士芳鑽營之態,心中厭惡不已,“若是萬歲爺要見他,嬪妾便先告退了。”
她語氣生硬,引起雍正疑惑,“你為何那樣討厭他?”
並不是責問,僅僅是不解。
婉襄也覺得自己的反應有些過度了,不免放柔了語氣,又改過了稱呼,“四哥難道真不知道麼?”
“道家經典,我並無有涉獵。”因此不能對不了解的事隨意發表負麵評論。
“或者道法有可取之處,但以此治療身體不行。古來求仙問道之帝王,有幾人……”
秦皇漢武,似乎英偉帝王都欲求長生,然而又有何結果?
求仙訪道其實本是無稽之談,甚至有皇帝就死在這上麵,明朝的嘉靖便是如此。
見雍正皺眉不悅,婉襄沒有再說下去。
在他眼中,她縱然是擔心憂慮,到底也是詆毀了他一直堅定相信的東西。
她走到他的案幾之前,鄭重地跪下去,“聖祖爺希望您‘以真受福’,嬪妾也將這個字牢記心中,但願彼此皆如是。”
她深深地拜下去,抬起頭望了他一眼,見他並無轉圜之意,在心裡歎了口氣。
“嬪妾告退。”
婉襄從勤政親賢殿的殿門之中走出去,秋日午時日光正盛,一下子晃得她睜不開眼。
她要回到萬字房去,一麵思索,當務之急是要知道齊妃與他是否仍有聯結,目的又是什麼。
再停下來觀察四周,才發覺已經完全偏離了她原本應當要走的那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