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違背曆史發展的,曆史會啟用怎樣的修正機製來修正這個錯誤,是抹去這個孩子,還是乾脆連她也抹去?
一切都是未知的,而未知永遠讓人恐慌。
她需要安靜地和未來世界對話,她必須馬上聯係尹楨。
“四哥,我覺得我有些累了,我想休息一會兒。”
婉襄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從他懷中掙脫了出去,仿佛她閉上眼睛陷入睡眠就能短暫地忘記這一切。
雍正不能理解她的抗拒,不能理解她態度的轉變。軟香紅玉方才還在懷中,此刻卻空空如也。
有人輕輕地敲了敲殿門,小順子壓低了聲音呼喚著他:“萬歲爺……萬歲爺……”
他給了他一個可以名正言順落荒而逃的借口,雍正站起來,替婉襄掩好了被角,而後大步朝著殿門的方向走去。
小順子不知道婉襄已經歇下了,秋天最後的日光曬得人暖洋洋,今日本來是個充滿喜氣的日子。
“萬歲爺,紫禁城中來人稟報,懋嬪娘娘病入膏肓,已經由皇後娘娘做主挪到吉祥所去了……”
九月了,懋嬪的生命將要燃儘了。
這些事都在按照曆史往前走,為什麼偏偏她不是?
明黃色的身影向外走去,萬字房終於安靜下來,婉襄迫不及待地打開了係統,開始和未來世界通訊。
不需要她要求什麼,和她對話的人正是尹楨。
雍正在時她心急如焚,此時卻一時間不知道如何開口,“組長。”
隻是一句稱呼,也耗儘了她全部的力氣。
“婉襄,你需要自己想辦法修正。”
他直入主題,言簡意賅。果然已經知道了婉襄此刻所麵臨的困境。
“我們沒法操縱那個時代的其他人,作為22世紀的曆史科研員,我們應該更知道尊重曆史的重要性。”
“所以這是什麼意思?隻能由我自己來修正,是什麼意思?”
她現在需要的並不是有關於穿越者、科研者的道德教育,她隻是首先要確定這個她感受不到的生命的存在,而後再往前走一步,思考下一個問題。
她聽見另一端的尹楨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他把他們之間的沉默拉的很長,隻不過是為了讓婉襄適應現實的殘忍。
“我們可以給你提供藥物,它會在有限的範圍內對你造成傷害,不會影響雍正十一年愛新覺羅·弘曕的出生。”
“到那時你還會再做母親,不必惋惜本就不應該存在於曆史中的……”
他沒有說“生命”,這對於他而言似乎是一種殘忍。
尹楨再三選擇了措辭,“一團細胞。”
沒有半點尊重,像是中學生物課上平靜講解生命誕生之初所發生的那些變化的,帶著黑框眼鏡,沉著冷靜地應付著學生們哄笑嬉鬨的老師。
可那時候的學生們不是這樣的啊,他們會為此感到羞澀、緊張,躲避著他人的目光,害怕下一秒生物課上被起哄的人就是他們之自己。
卻又抑製不住地開始期待著,期待著未來那個和自己走入婚姻殿堂,讓兩個細胞可以肆無忌憚結合的那個人。
“是我的孩子。隻要我給它時間長大,它就會變成一個孩子。”
婉襄在一瞬間下定了決心,她不能容忍尹楨的殘忍,或是理智。
“曆史的長河中可以藏匿的東西太多了,我不信它當真不能容忍一個孩子。”
“無論它是男是女,未來登上皇位的人都會是乾隆,我會把它從史書上抹去,我做得到。”
她真的做得到嗎?
出乎意料的,尹楨居然並沒有在這時候反駁她,或是試圖說服她。
“你對它的愛隻是一種激素和情感上的欺騙,你的理智先一步消磨殆儘,而後它就會開始瘋狂地蠶食著你的健康。”
“婉襄,我從前堅定地認為我們選擇將你送回清朝是一個最為正確的決定,但現在,我不確定了。”
即便做了決定,婉襄仍然是迷茫的,一滴眼淚猝不及防地落下來,不知道是恐懼還是羞慚。
“我知道我做的不夠好……”
“你最大的錯誤,是你當真愛上了雍正。”
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