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襄心中微有不悅。
“凡事都是要講究證據的,熹貴妃是皇子之母。娘娘既知這個道理,便更應知愛護自身,不要再做這般傻事了。”
“便是寧嬪娘娘實在生無可戀,彆忘了,嬪妃自戕乃是大罪。”
從前寧嬪在她麵前說過許多喪氣話,聚攏到那一日,變成了那些鮮紅的,流動的血液。
她絕不讚成這樣的事,哪怕她是敵人。
“你也不相信是熹貴妃造下了那些孽,不相信本宮清白無辜?”
寧嬪的語氣,是婉襄從未聽過的激烈。
不知為何,今日婉襄心中有難平之氣,又受寧嬪這般挑撥激將之語,忘記了她一貫來守拙的行事準則。
“嬪妾的確不相信,寧嬪娘娘。”
寧嬪一瞬間被婉襄的堅定所震懾,眼中為痛苦所催生的那些淚水與霧氣都消散,她在等著婉襄說下去。
“那些事情看似都過去了很久,可若是用心布局,其實根本就沒有。”
若早有計劃,串聯安貴人在那脂粉之中加入靈貓香根本就不是什麼困難的事,婉襄已經私下提醒過劉裕鐸了,讓他對比一下這香氣與真正的陳年香料之間的區彆。
雍正五年到如今有三年多的時間,新香和舊香一定會是不一樣的。
也許寧嬪反複地提及那個孩子的棺槨,不過是想要借此引出安貴人的脂粉。
畢竟,寧嬪侍奉雍正已久,她不會不知道雍正有多相信這些事。
他是不會同意開棺的。
“本宮不明白劉貴人你此刻在說些什麼。”
“娘娘真的不明白嗎?”婉襄的語氣平緩,儘管她是在反問她。
“這件事發生之後,嬪妾目睹全程,其實心中也有許多疑問。“
“一盒脂粉而已,便是再名貴,存放了這麼多年也是無用的,安貴人是貴族出身,又深恨熹貴妃,不至於還要留著它。”
婉襄一麵說,一麵觀察著寧嬪的表情。
她沒有露出任何的馬腳,“本宮當時提起這件事,也不過是因為見萬歲爺實在不同意取出那塊九子墨,並沒有想到查驗安貴人的東西真能有結果。”
“是嗎?”
不斷地反問,能擊穿人的心理防線。
“但的確有結果,娘娘真正沒有想到的,隻是萬歲爺即便見了這樣的東西仍不認為熹貴妃有罪,乃至於娘娘要以性命相挾吧?”
她太低估了雍正,也太低估熹貴妃於雍正而言的重要性。
熹貴妃是未來皇帝的母親,他怎麼能容許她身上有這樣的汙點?
寧嬪眉頭微鎖,“劉貴人,你可知你此刻在說些什麼?”
婉襄絲毫無懼。
“嬪妾再說一次,無論是因為什麼,無論熹貴妃是否當真害了你的孩子,寧嬪娘娘,拿性命作賭是很愚蠢的。”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應該珍惜。”
那些陳年的公案婉襄沒法為她們清斷,更何況就像是她對雍正說的那樣,她並不關心旁人。
寧嬪安靜地凝望她良久,再開口時話語中蘊含的是無限的痛苦。
“你沒有失去過孩子,你根本就不會明白。你因為這塊九子墨而昏迷的那一刻,你難道就沒有害怕過嗎?”
“若不是因為害怕,嬪妾今日便不會同娘娘說這麼多。”
“從前有多少人輕視嬪妾,嬪妾都不會在意。可嬪妾不會容許有人似這般在暗中下手謀害嬪妾的孩子。”
這些話擲地有聲,狠狠地震懾住了寧嬪。
“寧嬪娘娘要向熹貴妃娘娘複仇,昨日也罷,若有明日再扯上嬪妾,借刀殺人,嬪妾不會像娘娘這樣的。”
“嬪妾一定會搜集好所有的證據,直到那罪人得到她應有的下場。”
婉襄站起來,留給寧嬪最後一句她真心的話。
“不管寧嬪娘娘相信不相信,嬪妾希望自己所想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她不希望似寧嬪這般冰清玉潔的女子,背後也是一張鬼魅麵孔。
“而那塊九子墨嬪妾也會好好地保留著,引以為戒。”
但當然更多的是對寧嬪的警示。
“若有一日當真有必要,嬪妾會說服萬歲爺,請出您那個孩子棺槨裡的那另一塊墨的。您好好養傷。”
她說完這句話,沒有再等待寧嬪的反應,行過一禮,便朝著春雨軒外走去。
因為她生了病,為了安撫她,雍正將她的母親和妹妹都接到了圓明園裡,她要去見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