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婉襄認為安貴人是後宮之中除卻寧嬪與那常在之外最美麗的一個,意態慵懶,說話直時彆有一種溫情嫵媚。
但不過隻過去了一年的時間,安貴人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
也不知這一年來她都吃了些什麼,麵貌浮腫不堪,幾乎看不出來原本的五官。
她就站在寧嬪身後,身量卻幾乎有寧嬪的兩倍大,龐然大物一般,站起來時將她身後冰塊之中的金鯉擋得嚴嚴實實。
雍正顯然也注意到了,“尋個太醫看一看是什麼緣故吧,一年之間有如此大的改變,恐怕並不是什麼好事。”
並無厭棄之意。
安貴人的神色仍舊一黯,即便不是宮妃,也很少有女子會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容貌。
“謝皇上。嬪妾會尋一位太醫過來診治的。”
雍正最後才向寧嬪道:“你的體質本就偏寒,不要站在冰塊前頭,怕是又感了寒氣。”
寧嬪微微一笑,那笑意裡是沒有寒意的,和雍正語氣比起來,就像是明年春日裡的桃花提前盛開,所追逐的不是冬風。
“嬪妾不過一時好奇,略看一看,已經打算離開了。”
雍正並沒有留人的意思,略點了點頭,反而下了逐客令。
“都早些回去吧,來日金鯉上桌,再好好品嘗便是了。”
雍正不是什麼多情的帝王,於嬪妃之間素有權威,四人之中縱有人不願此時離開,也不得不跪安,陸陸續續地從絳雪軒中離開了。
那條巨大的,幾乎令人心中發慌的金鯉便毫無遮擋地出現在婉襄麵前。
雖然名為金鯉,冰塊中的鏡泊鯉魚身體的色澤也是很淡的,並不像是尋常所見的錦鯉顏色。
不過魚鰭和尾巴倒都在日光下泛著淡淡的金色,被凍住的形態也十分優美。
“今年這魚的確很好,打牲烏拉衙門人人有功,當好好賞賜。”
這般大的鯉魚,未嘗不是一種“祥瑞”,雍正當然是樂見的。
裕妃也笑道:“臣妾是最喜歡吃鏡泊鯉絲的,隻不知頭魚如此,進貢的其他小魚呢?”
候在一旁的海望忙道:“都有,都有。萬歲爺記著娘娘的喜好,年年金鯉之貢,總要多分些給延禧宮。”
“您放心就是了,太廟薦新一結束,萬歲爺心疼您,奴才定然將最好的鏡泊鯉絲送到您桌上。”
海望待誰都是這樣奉承,婉襄也習慣了。
金鯉也看過,雍正便吩咐海望,“好好地將這金鯉放回內務府中的冰窖中去吧,到時太廟薦新,朕還要再見到它。”
裕妃見雍正有離去之意,又出言:“其實絳雪軒的風景不錯,萬歲爺若是無事,不妨去裡麵坐一坐。”
又向婉襄道:“絳雪軒景致最好的自然是春日,到時劉貴人可以和萬歲爺一同過來賞景。”
不知是否婉襄錯覺,今日的裕妃似乎格外希望能夠留住雍正,語氣都有些小心翼翼。
雍正見婉襄麵上並沒有疲倦之色,大約原本是打算應承下來的,偏偏這時蘇培盛急匆匆進來,有要事稟報。
“啟稟萬歲爺,戶部尚書德明大人在養心殿中等候,有要事要向您稟報。”
要處理政事,雍正一下子就收起了遊玩之心。
“裕妃要籌備端柔出降之事,想必忙碌,早些回延禧宮中去吧。婉襄,你要此刻同朕一起回養心殿麼?”
今日出來,婉襄就沒打算這麼快回去的。
“請萬歲爺先回養心殿與德明大人議事,嬪妾許久沒回承乾宮,鏡春齋中沒有主人,亦想要回去看看。”
她是想要見桃葉一麵。
雍正點了點頭,“既如此,裕妃便再陪著劉貴人在禦花園中休憩片刻,而後再回宮去吧。”
他說完這句話,實在牽掛政事,大步流星地離開了絳雪軒。
裕妃和婉襄恭敬地行了禮送他出去,不免又要閒談幾句。
“本宮在萬歲爺眼中也就是需要用的時候用一用罷了。一會兒讓本宮回宮,一會兒又讓本宮陪著你,真是……”
雍正自己不覺得,婉襄卻也聽出來了。
她又同裕妃行一禮,“嬪妾這便打算回鏡春齋去了,娘娘平日忙碌,不必顧及嬪妾。”
裕妃收回了她的目光,望著婉襄溫和地笑了笑。
“你比敦肅皇貴妃,比寧嬪都更討喜些。”
說完這句話,沒有再理會婉襄,反而是她先一步朝著絳雪軒的大門走去。
婉襄在這裡送走了一個人又一個人,內務府的人開始將那條金鯉抬走。
開始下雪了,桃實為她撐開了一把傘。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