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錦盒裡是我的一些首飾,用以補償兩位常在的損失。請兩位常在務必收下,也不必對外聲張,我會悄悄地讓人將檔案改過來的。”
婉襄並不想讓她們感激她,“兩位常在放心,這其實也是萬歲爺的意思。”
“如今京師之中百姓仍然痛苦不堪,宮中一麵要宮妃捐物,一麵又要大張旗鼓地賞賜,實在是有說不過去。”
兩人都猶豫了一下,婉襄卻並不打算再逗留,她還有最後一個地方沒去。
嘉祥要想念母親了,她要快些。
“兩位常在收下吧,我還有其他事,便不打擾常在下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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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常在住在澹泊寧靜,主體建築是“田”字形的大殿。
澹泊寧靜在梧桐院西北,從梧桐院離開,婉襄頗費了一番功夫,方才走到田字房裡。
那常在素來喜歡獨來獨往,婉襄一路走進去都沒有遇見什麼人,一直臨近正殿,才終於聽見了那常在的聲音。
“……你把這些東西送到寧嬪那裡去,我並不想見她,這樣她也就不會來見我了。”
大約是她準備捐出去的東西。
正殿的們驟然被宮女打開,婉襄在一瞬間便恰好和那常在四目相對。
她們已經很久沒有同彼此說過話了,在那一日馬佳·巴袞的事情發生之後。
那常在紅唇輕啟,“我也不想見到你。若不是實在太討厭寧嬪,我是不會把我的東西捐給那些士兵的家人的。”
婉襄神色不變,“若當真不想捐贈,以你的位分和份例,也不必拿這麼多東西。”
那箱子幾乎和婉襄拿來的差不多大,原本裝的是她給四個人的簪環。
“我的部落,我的先輩們就是被愛新覺羅家的士兵打敗的,我為什麼要可憐他們?”
婉襄不亢不卑,“死去的八旗兵丁之中,也有烏拉那拉氏的將士。”
那常在站在高處,居高臨下,“那是因為他們投敵,為敵人效忠。”
“事已至此,哪裡還有什麼敵人,從前草原上的那些滿族部落,早就已經同心同德了。”
“哦,是嗎?”那常在冷笑起來,“並不是同一個民族便不是敵人,出征的士兵之中有蒙古人,準噶爾人也是蒙古人。”
“沒有什麼正義的戰爭,劉婉襄,是你們在自詡正義。”
“人不過是誕生在這片土地上生靈的一種,和動物有什麼分彆,你可曾見過其他動物劃分國家,把同族分為三六九等,統治、控製、臣服、鞭笞?”
“你們說準噶爾侵犯了清軍的領地,可如今的京城何嘗又是滿人的土地?”
那常在這些話實在太多驚世駭俗,完全不像是一個清朝人應當有的覺悟和見解。她像是一個無國界主義者。
桃葉從前說那常在能夠馴狼,現在她一點都不覺得奇怪了。
因為那常在自己就應該是一匹在草原上自由奔馳的草原狼。
上一次令婉襄震驚的人是富察氏,都是女子。
在這個朝代更為儒家思想,封建禮法馴化的從來都是男子,根本不是他們眼中一無所知的內宅女子。
無論對錯,那常在能說出這樣的話,婉襄都敬重她。
“我沒有什麼話要同那常在你說的了。我知道你在給桃葉攢錢,想要讓她出宮生活,這箱子裡的東西能彌補你在這件事上的損失。”
和給李貴人,兩位常在不同,婉襄給她的都是銀票和銀子。
“我又不會感激你。”
或者是因為婉襄並沒有反駁她,那常在的氣勢也弱下去。
她也並沒有糾結於這個問題,“馬佳·巴袞死了嗎?”
婉襄搖了搖頭,“沒有。他受萬歲爺所召,將很快回京述職。”
那常在沉默了片刻,眼中重新燃起了怒火。
“桃葉會死在他手裡的。”
婉襄不明白。“桃葉已經拒絕了他,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去科布多。”
“你沒有看見那一天桃葉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