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同李貴人身邊的那些宮女是怎樣說的?”
婉襄和桃實繼續往梧桐院後兩進院子走。
梧桐院不愧名為梧桐苑, 四處都有梧桐,其中也有一兩棵古樹,幾乎遮天蔽日, 夏日時十分陰涼。
桃實走在婉襄身旁, “奴才客氣地請她們喝了茶,吃了果子,也同她們談起了一些寧嬪娘娘近來懲治貪墨宮人的手段,好生威懾了她們一番。”
婉襄笑著點了點頭, “還以為你在李貴人麵前那樣生氣, 也不會同那些宮人好好說話呢。”
“奴才雖然可憐李貴人, 到底也恨她懦弱。雖然她隻是貴人,但服侍萬歲爺這樣久,資曆不在熹貴妃娘娘之下,又有什麼立不起來的?”
“真計較起來,萬歲爺是定然會給她麵子的。”
畢竟雍正對潛邸舊人, 對犯錯了的齊妃、懋嬪也會儘力地保全她們的顏麵,尤其是在奴才們麵前。
說起來, 齊妃和懋嬪是一樣的下場, 將來也會被葬在一起。
“郭貴人、安貴人,都是無寵妃嬪,但也不至於被宮人欺負了去。奴才聽說安貴人上次在絳雪軒見了皇上, 雖則為皇上關懷, 脾氣倒反而更差了。”
“安貴人如今成天見的在宮裡打雞罵狗的,便是這次圓明園也不得來。以李貴人這般資曆, 卻被奴才騎到頭上,奴才實在不理解。”
婉襄倒也覺得沒什麼不可理解的,“郭貴人和安貴人畢竟都有做官的父親。”
而李貴人這樣說, 怕是家裡連活人都沒有幾個了。
她又囑咐桃實,“你這樣做是對的。似李貴人身邊的這些奴才,我們畢竟不是她們的主子,打罵她們是沒有用的,說不定她們消停一陣子,反而欺負李貴人更狠。”
“至於換人,李貴人身邊的人也不是沒有換過。”
“用寧嬪來威懾她們才最好,讓她們恐懼‘新官’的火會燒到自己身上。都這麼些年了,熹貴妃當真要管,也早都管了。”
婉襄在李貴人麵前慫恿她,其實也更是因為知道熹貴妃要臉麵,不會讓奴才欺負主子這種事情在她協理六宮時擺在台麵上。
言談之間已經走到第二進殿宇前,馬常在和高常在位分都在婉襄之下,大約也聽說婉襄此時在梧桐院中,此刻便站在殿閣之前等著婉襄。
“請劉貴人安。”
和劉貴人不同,馬常在和高常在其實都還年輕,年紀比郭貴人她們還要小些,也就是比婉襄略大幾歲而已。
一人著鵝黃衣,另一人著天水碧,氣質正適合,一下子就能將兩人分開了。
馬常在膚色白皙,為鵝黃色一襯,越發顯得膚色細膩。此時嫣然一笑,微渦淺暈,望之可親。
著天水碧氅衣的馬常在容色稍遜於高常在,但也玉立亭亭,容貌娟好,氣質更清冷一些。
從精神上來看,二人和方才的李貴人是完全不同的。
若不是有奴才不恭敬的這一個話口,婉襄還真不知道要如何和李貴人開始交談,但到馬常在和高常在這裡,就容易得多了。
她們原本就坐在院中的石桌旁下圍棋,婉襄同她們各自問了好,便也在石桌旁坐下,“馬常在和高常在在下棋麼?是誰贏得多些?”
婉襄並不會下棋,也看不懂局勢,不過隨口一問罷了。
馬常在和高常在知道婉襄素來不擺架子,也就仍然在原位坐下來,“嬪妾的棋藝是高姐姐教的,自然也是高姐姐棋力更勝一籌,嬪妾同她下棋,十次有九次都是輸的。”
高常在聞言便笑了笑,此時並不對弈,隻是讓宮人們奉上了早已準備好的茶。
“先時是次次輸,如今也能贏姐姐一回了,也算是有進步。”
宮中各項物品都有嚴格規定,什麼品級便隻能得到什麼樣的東西,不過她們這裡的茶水倒是比李貴人那裡的茶葉渣子要好得多,婉襄也的確有些口渴了。
彼此之間互相問候了一番,高常在和馬常在便拿出了兩件肚兜,“這是送給小公主的,布料都是反複洗過,十分柔軟之後方才繡的花。”
“嬪妾們手藝不佳,隻是一點小小心意,希望貴人不要嫌棄。”
嘉祥出生之時,她們已經和李貴人一起湊了些禮送到了萬字房裡,沒想到她們還這樣有心。
反而讓婉襄慚愧,“平日裡也想不起來和兩位常在走動,這真是……”
高常在淡然微笑了一下,“嬪妾們尋常也沒有什麼喜事,貴人更忙碌些。”
再打擾她們似乎也不妥,婉襄便乾脆讓桃實奉上了另外兩個錦盒。
“近來圓明園中發生的事,兩位常在想必也有所耳聞。”
能夠頻繁到成為婉襄的開場白,馬常在和高常在自然不會一無所知。
她們很快便讓身旁服侍的宮女去取出了早已經準備好的木盒子,“這是嬪妾和高姐姐準備的東西,略儘綿薄之力。”
婉襄望著她們發髻上的素銀簪子,莫名覺得有些心疼。
“我就不打開看了。雖則百姓得益,但我終究有些愧見李姐姐,還有兩位常在。人人生活都有不如意之處,也不能隻看見千裡之外人們的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