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瑰琦麼?”
馬常在仍然有些畏懼李貴人房中的那尊神像, 婉襄想要搞清楚李貴人究竟因何如此,也的確不適合有太多人牽扯在其中。
將至梧桐院,高常在便陪著馬常在從側門走, 婉襄一個人進了李貴人的正院。
一個宮女迎出來, 伴著婉襄往裡走, 恰就是高常在方才言語之中提及的瑰琦。
眼前這宮女大約二十出頭模樣,容色很尋常,難得的是說話之間無諂媚討好之色。
不過若在尋常得寵妃嬪的宮室裡, 這般年紀論資排輩, 恐怕都不能近身伺候。
她請婉襄在東次間中坐下來, 給婉襄上了一杯茉莉花茶, 素手纖纖, “貴人是在哪裡聽過奴才的名字麼?”
婉襄笑了笑, “隻是聽李貴人提起過, 她說你服侍得很好。”
高常在並非是心無城府之人, 至少比馬常在要有城府。說著說著忽而於話題之中引入了一個外人,婉襄當時雖沒有表現,並非沒有計較。
瑰琦已經為婉襄倒好了茶, “李貴人最近精神短, 奴才們不敢再給她上可以提神的綠茶之流,茶房之中準備的隻有各色花茶, 不知貴人能否喝的習慣。”
茉莉花茶是很香的,和藤蘿餅不同, 製茶之法, 很好地保留了香氣。
“我很喜歡,多謝瑰琦姑娘費心了。隻不知李貴人何時能起身?”
都已經半下午,快到晚膳時分了。可李貴人晚上睡的不好, 白日便多眠。
“劉貴人到這裡時,李貴人這時其實休息了沒多久,奴才們已經著人去請她起身了,您再略等等。”
婉襄點了點頭,專心望著杯中的茶水,“那瑰琦姑娘便自去忙碌吧。”
“請您隻在此處安坐,李貴人信佛,您彆衝撞了什麼。”
瑰琦行了禮,又望一眼東裡間的情形,而後恭敬地退下了。
婉襄坐在靠近窗戶這一側,為重重梧桐樹影濾過的幾率日光透過雕花木窗透進來,也倒影在那茶水裡。
瑰琦行至窗戶旁,日色便被遮掩裡片刻,而後重新將木窗上梧桐樹的形象投進茉莉花茶之中。
婉襄不會再喝了。
就算是李貴人平日都隻喝這種不能提神的茶,也並不代表茶房裡不準備待客之用的其他茶葉,這是說不通的。
如今房中隻餘下婉襄一個,她不覺望向東裡間的方向。
即便是梧桐院裡古木參天,在這個時辰,供奉著神像的東裡間也還是過於昏暗了。像是把所有的窗戶,木頭縫隙都封死了。
瑰琦臨走時的那一眼,就是為了引導婉襄看向這裡。
哪有神明喜歡黑暗,故弄玄虛罷了。
婉襄的心始終是安定的,略等了一會兒,也就見李貴人虛弱地走進了東次間裡。
她想了想,才想起來上一次見到李貴人是什麼時候。
是在新年大宴上,她在人群之中單薄的像是一個影子。要很認真才能找到她。
而李貴人如今更加老得厲害,幾乎有半邊頭發都白了。
原本就是張容長臉,此時更瘦得連一點肉都沒有。縱然婉襄已經有心理準備了,還是被嚇了一跳。
“李貴人……”
她們是平級,同彼此行了平禮,而後都坐下來。
李貴人當然不會不清楚自己如今是什麼模樣,略有慚愧之意。
“多謝劉貴人今日過來探望我,隻是我如今這精力實在不濟,恐怕也不能陪著劉貴人久坐,還望您多加包含。”
她見婉襄杯中的茶水都沒有怎樣動,“是這茉莉花茶不好喝麼?”
婉襄搖了搖頭,“隻是來時喝多了茶水,所以此刻不想喝罷了。李貴人這裡……”
她刻意地往四周打量了一下,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換了話題:“那位瑰琦姑娘,待李貴人還算忠心麼?”
李貴人以為是方才瑰琦於婉襄獨處時伺候地不好,忙道:“她是個實心的姑娘,去歲九月到我身邊之後一直都儘心儘力辦事,沒有什麼不好的地方。”
“十月?”
中秋宮宴當然在八月裡,那時李貴人身邊的宮女便都因雍正發怒而被撤換了。
“八月裡寧嬪娘娘給了一批宮女,而後十月裡熹貴妃娘娘來我屋中坐過,便把瑰琦給了過來。她很好的,能管束住下麵的宮女,待我也很好……”
李貴人的聲音越來越輕,她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處在什麼樣的境地裡。
不過從這些對話裡,婉襄已經可以知道,李貴人對瑰琦是十分依賴的。
婉襄便又望向一片黑暗的東裡間,“李貴人在東裡間裡供奉的是什麼?”
“噓。”
李貴人的神情一下子就變得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