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幅地點在蓬萊州的流杯亭,這一幅畫的是背影,桌上有粽子,而婉襄正拿著千裡鏡賞景。
最後一幅是在風扇房中,婉襄一個人坐在風扇之前,外麵陰雨連綿,茶香氤氳在她麵前,遮擋了她一半麵容。
“景致情韻都很好,隻畫中人實在不像你。皇阿瑪對你的用心,也當真是世無其二了。”
富察氏是知道雍正的習慣的。
他不想讓婉襄真正的麵容流傳到後世,可這些畫……應當本也沒有流傳下去。
她記得雍正有一組十分有名的十二美人圖,不知此時在何處。
富察氏仍舊羨慕,婉襄卻知道,她的丈夫乾隆一生作了四萬餘首詩,大多平平,唯獨為她而作的悼亡詩最好,可惜……太多可惜……
燕禧堂外忽而又傳來一陣笑聲,是裕妃過來了。
“原來是旭日居士,親王之母造訪嬪妾的燕禧堂了。”婉襄一麵說,一麵笑著行下禮去。
雖則偶爾也有利益衝突,但整體而言,她和裕妃的相處還是十分愉快的。
更兼臘月裡去延禧宮吃了幾頓各色風味的火鍋,婉襄和裕妃的關係就更好了。
都說熹貴妃是最大的贏家,但平平安安活到九十六歲的裕妃又如何不是呢?
富察氏也同裕妃行禮,“不知娘娘是遇見了什麼事,這樣高興。”
年節下,裕妃打扮得越加富態,一張臉白白胖胖,反而看不出年紀,一笑之間更添溫柔之感,令人望之相親。
嘉祥聽見裕妃的聲音,也從長榻上赤著腳跑下來,伸手要裕妃抱。
婉襄不免笑斥道:“到娘娘那裡吃了些好吃的,天下便隻有娘娘是最好的人了。”
說話之間,嘉祥還把剛才桃實給她的那個餑餑遞給了裕妃,讓裕妃吃。
那餑餑已經被嘉祥啃了一半,裕妃倒是也不嫌棄,就著她的手就吃了,還連聲稱讚嘉祥懂事,會孝順長輩。
嘉祥雖然聽不太懂,但也知道裕妃誇她,還不好意思地把臉埋在了她胸前,不免引得眾人一陣笑。
而後裕妃才答富察氏的話,“本宮方才笑什麼,你們可真要聽?若當真要聽,可彆又怪本宮粗疏。”
婉襄和富察氏都笑著說“怎麼會”,裕妃才繼續說話。
她指著她身旁的宮女,“是這貧嘴的丫頭同本宮說了個笑話,說有一官升職,回家告知妻子。而妻子即問他:‘官大,不知此物亦大否?’”
說到這裡,婉襄和富察氏都知道是什麼樣的笑話了。
“官曰:‘自然。’及兩人行事,妻則怨其物渺小如故,那官卻曰:‘已大了許多,不過你自己不覺得而已。’”
“妻答曰:‘如何不覺?’官又曰:‘難道老爺升了官,奶/奶還照舊不成?自然我的大了,你的也大了。”
裕妃說到後半節就已經笑個不住,婉襄與富察氏雖都已為人母,仍然臉嫩,陪著笑了一會兒,便也恭喜裕妃五阿哥將封親王之事。
升官人說升官笑話,熱鬨了好一會兒,眾人方才重新入座。
那幾幅畫未及收起,亦為裕妃看了個真切。
她隨口道:“這是萬歲爺畫的吧?”
裕妃伺候雍正多年,認得他的筆跡丹青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婉襄與裕妃的關係終究與富察氏不同,此時不免更不好意思,“是萬歲爺閒來無事所作。”
裕妃便笑起來,“還不說實話,萬歲爺豈有無事之時?這是你們閨房之趣,難道還怕本宮吃味不成?”
“隻是乍一眼看見,還以為是原本掛在雙鶴齋深柳讀書堂裡的那十二幅美人圖,隻這擺設舉止不像,才知是新作。”
婉襄下意識反問:“深柳讀書堂裡的十二幅美人圖?”
應當就是後世她所知的那十二幅,原來就在圓明園中。
裕妃反而奇怪,“就掛在那圍屏上,今年六月時去本宮還見著了,而後八月底再去雙鶴齋,倒也不見了。”
“上頭的題字都是萬歲爺還是王爺的時候題的,一眨眼,萬歲爺登極也過了十年了。”
原來這樣的美人圖,從前也就有作過。
也不知是為誰而作的。
婉襄心中一時酸澀起來,再同裕妃與富察氏談話都沒有興味。
天色漸晚,孩子們都要早睡,大家很快也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