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吧。”他很快回答她,顯然不是今夜的突發奇想。
婉襄聯想到了十一年開年之初,這個月來他的舉措,“正月之時,四哥就讓各地官員在省會之地,督撫駐劄之所設立書院了。”
一樣都是助長讀書風氣,將來為國家效力。他從來都以教育人才為念。
“從前各省學校之外,地方大員每有設立書院,講經授業者。但朕以為這些書院,真正有裨益者極少,不過是官員邀買人心,附庸風雅,貪慕重視人才之虛名而已。”
“然而朕已登極多年,時時發上諭訓誡官員,如今浮華之風漸止,督撫皆棄沽名釣譽之舉,已知崇尚實政。”
“而讀書應舉之人,亦頗能屏去浮囂奔競之習。既如此,建立書院之後擇一省之文行兼優之士朝夕講誦,使士子讀書其中,亦興賢育材之道也。”
建立學校的好處,婉襄當然是很清楚的。
這時代成功的商人並不是那麼多的,要想真正改變地位,隻能靠家中的兒郎科舉出仕。
可因為教育資源的卻少,尋常人家要供養出一個能夠科舉出仕的讀書人往往要花費掉幾代人的積累。
隻有教育資源越來越多,所需要的成本才越來越少,儘管,雍正如今的這些舉措,同需要的人群相比,仍然是杯水車薪的。
“雲南、貴州、廣東、廣西、四川、福建六省舉子赴京會試道路遙遠,頗為不易。”
從前看古裝劇時,總聽劇中人說要籌措上京趕考之路費,如今都是鮮明的,亟待解決的問題。
“今年會試,朕已傳諭內閣,欲於落卷之中擇取文尚可觀,人才尚可用者添取數人,以示朕格外加恩之意。”
“除朕取中之外,更令考官不限數目,秉公選出次等可取之卷。待發榜之後,朕會另外再派大臣與主考官一同驗看人才,再行遴選。“
但這樣是沒有正式功名的,也沒有一同金榜題名的同科,與作為主考官的座師。
“此外,落第的舉子除卻願意參加下一科會試者不必報名,如果有情願此時錄用,甘心小就者,亦可以於禮部報名,交由朕所派出的大臣,及主考官遴選。”
算是麵麵俱到了。
婉襄深吸了口氣,歪著頭看他,“也不知四哥的腦子究竟是怎樣長的,好像什麼事都能想到,都能照顧到。”
雍正受了她一句誇獎,更要和她炫耀,“你以為朕就沒有替你想麼?”
“雍正九年你生嘉祥之前,朕便準備將你的額娘與妹妹接進圓明園照顧你的,後來你妹妹在郊外摔傷了腿,你額娘要照顧她,便不得來了。”
“再過兩三個月你又要生產了,這回卻又是你大姐臨產,你額娘要照顧她生第一個孩子,又不得來。”
“幸而這次你妹妹無事,再過一段時日,進了四月,朕便讓人接她往圓明園來。”
婉襄總把自己當成無父無母之人,於家中人事,不過偶爾托付兆佳福晉照顧問候而已。
除卻雍正與嘉祥這撇不開的感情,她對旁人多少都有些“君子之交淡如水”之感。
見到家人時自然高興,若見不到時,也覺得想念有些多餘,令她自己不好意思。
不過雍正此時提起,她當然還是高興的,“隻怕是妹妹從小自由散漫慣了,不習慣宮中的規矩。”
雍正笑嗔道:“你又何曾守過規矩?便是朕,也因你而不守規矩了。似前朝之事,哪裡是你一個後宮妃嬪應該聽的,但朕還不是常常說與你聽?”
這樣一想,好像從一開始他就沒有避忌過,雖然未必采納,很多事也會聽一聽她的想法。
婉襄不接他的話,“若是婉成來了,自然是應該跟我一起住在西峰秀色,但這樣四哥往來是不是就有些不方便了……”
“你操心這些事做什麼,朕既然著人將她接來,自然會將一切都安排好。便是嘉祥的事,你近來也不要操心太多,心寬些,到時生產也能順利。”
“若再像上一次那樣,朕……”
婉襄上次生產的時候暈厥了許久,或者是覺得有些不祥,他沒有再說下去。
婉襄寬慰他,“這一次我一定會平安順利的,還會給四哥帶來一個小阿哥,四哥信不信,要不要同我打賭?”
他們已經許久沒打賭了,上一次打賭,是齊妃之事,最終是她贏了,他也沒得逞。
雍正這一次卻忽而沒有了好勝之心,“朕相信。”
好像也沒有什麼不可相信的,因為她能順利生產,不管阿哥還是公主,都是一件很好的事。
他終於合上了最後一本奏章,朝著婉襄走過來,目光始終落在她身上,“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