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早早算計好的,要讓寧嬪模仿敦肅皇貴妃以爭寵,那武家人的野心未免也太大了——偏偏又一個個都是名不見經傳的無名小卒。”
“就是寧嬪的父親曾經被聖祖仁皇帝誇獎過,還寫了禦詩送他,又究竟如何了?還不是在知州任上終老,於官宦之間不名一文。”
暖鍋氤氳的蒸汽打濕了婉襄的麵頰,她實在覺得太熱了,放下來的筷子就沒有想過要再拿起來。
她不想去考量她和雍正之間的情意,她將注意力仍然放在寧嬪身上。
“我記得雍正八年,寧嬪落水之後,曾經同萬歲爺請罪。那時候他們言語之間對於寧嬪失寵的緣由像是在打啞謎,嬪妾隻記得萬歲爺說了一句‘寧嬪,你知道這是為什麼的。’”
像是寧嬪自己做了什麼孽。
“寧嬪掩耳盜鈴,那時大約還想同我交好,因此告訴我她與萬歲爺之間的矛盾點在於雍正六年時與她未婚夫有關的謠言。”
說到這裡,裕妃立刻輕嗤了一聲,“她是覺得你不了解萬歲爺,還是她自己當真不懂?萬歲爺英明一世,最恨人弄虛作假。”
“怕就是萬歲爺看清了她究竟是個怎樣的人,所以才疏遠她的。”
她忽而又想到了什麼,“說來寧嬪從前倒是同一個潛邸嬪妃十分要好,不過……”
那個人是早已經去世的懋嬪,可懋嬪與寧嬪交好,又為什麼要幫著她模仿敦肅皇貴妃,到雍正麵前爭寵呢?
也是為了她早早夭亡的兩個女兒嗎?
許是婉襄生產之初,因是夏日裡,開窗的時間太長感了風,有時她會覺得頭疼。
再想下去又是未解之謎,婉襄覺得自己今日出門已經太久了,便已生離去之意。
“多謝裕妃娘娘今日款待,嬪妾已然用好了晚膳,想要早些回去。”
裕妃卻並不想讓她此時就走,“你急什麼,本宮晚些時候還邀請了郭貴人與海常在一起過來玩宣和牌子,就隻三個人可怎麼玩。”
“宣和牌”乃是宋朝宣和年間所創設的賭/具,故稱“宣和牌”,與今世的牌九幾乎相同,但顏色為紅綠,並不是紅白。
其實紅樓夢中劉姥姥進大觀園時候,眾人玩的就是宣和牌,要喝酒行令,婉襄是做不來的。
“娘娘身邊有許多宮女都會玩這個,嬪妾卻是不會,即便娘娘強留下嬪妾也是無趣,嬪妾就不在此處掃娘娘的興了。”
婉襄仍舊決議要走,裕妃站起來親自將她攔下,“你若是不喜歡這熱鬨,本宮不讓她們過來也罷。”
“隻是自白巴月生了第二個孩子,本宮到如今也不得見,心裡就一直悶得慌。郭貴人和海常在是兩個癡傻不曉事的,你陪著本宮說說話,本宮心裡還能輕鬆些。”
裕妃這樣說,婉襄也不好就走,少不得再留片刻,同裕妃坐下來,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那暖鍋之下的炭火不過才燃燒了一半,因此鍋中的水仍然是沸騰著的。
裕妃便問婉襄,“三小姐什麼時候回家去,你大姐家那攤子糟汙爛事,如今可有什麼新進展?”
“過了中元節,婉成便要回去了。大姐夫這次鐵了心要跟父母劃清界限,不過月月讓人送些錢去給他們過活而已。”
“嬪妾的姐姐月初時生了個女兒,如今姐姐和姐夫也是兒女雙全了。”
裕妃合掌,“好人正該有好報,否則的話,叫我們這些人如何自處呢。”
又望向婉襄,“說來你與萬歲爺也是兒女雙全,但關係怎麼鬨到如今這般僵?謙嬪,你要記得,倚功造過,必致反恩為仇,在萬歲爺麵前這般不馴服,你是不會得到什麼好結果的。”
外頭的人以為是她得罪了雍正,裕妃倒看明白是婉襄要同雍正疏遠。
從前就分明的界限因為她現代人的身份和始終存在的傲慢一直被她無視著,如今好像誰都能強硬地逼著她低頭。
她不想低頭,“裕妃娘娘可以為了自己的兒子疏遠萬歲爺,如今嬪妾也有兒子。”
“在嬪妾尚未成為答應之時,熹貴妃娘娘就曾經警告過嬪妾,這紫禁城中再也不能出一個愛新覺羅·福慧。”
“嬪妾如今也不過隻是個嬪,六阿哥又尚在繈褓之中,焉能不害怕?”
裕妃輕笑起來,“當真是倔強,萬歲爺隻怕也偏偏喜歡倔強的人。”
她拿起一旁的木樨清露飲了一口,一時之間沒有開口的意圖,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
桃實在這時候急匆匆地走進來,臉色不佳,“謙嬪娘娘,三小姐夜晚入魚躍鳶飛,被巡夜的侍衛撞見了……”
婉襄微微皺了眉,心中不安之感頓生,“若隻是往魚躍鳶飛走,並不算是太大的過失,表明身份即可。為什麼……”
“一同被巡夜的侍衛發現的還有柳先生!”
婉襄終於知道,寧嬪那一日來探望她,令她心中升起的怪異感是因為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