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
她的話音剛落,雍正的茶盞便已經飛落在她裙邊,殿中眾人一時都嚇了一跳。
“寧嬪,你今夜若是來邀功的,便不要說這些話來討朕厭惡。”
寧嬪一開始說的那句話當然也是挑撥,雍正不會聽不明白,隻寧嬪自己不知道見好就收。
說來婉襄對從前的熹貴妃,對寧嬪都是心存著一種敬仰的,並不是喜歡,但她們在自己的位份上,在這後宮的方寸天地裡至少都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不會為旁人所影響太多。
就像是被包裹在一團溫潤的光暈之中,雖然明知道她們也有缺點,但仍然覺得是美好的,是與她事不關己的。
可是自從九子墨、孝敬皇後崩逝之事後,她們的野心漸漸暴露出來,吃相便也難看,做事也錯漏百出,在沒有從前半分或雷厲風行,或孤高清傲的姿態。
猶如珍珠變成了魚目,一點都不值得人尊敬了。
雍正斥責過寧嬪一句,沒有再理會她,語氣沉肅:“熹貴妃,你繼續說下去。”
熹貴妃的目光從寧嬪身上收回來,仍舊心有餘悸,“這小太監主張柳姓匠人與謙嬪有私,今夜要與柳匠人在魚躍鳶飛私會的人是謙嬪,但……”
“三小姐說她是收到了一封信,以為姐姐召喚才去的魚躍鳶飛。而謙嬪今夜一直同裕妃在一起。有信件為證,請萬歲爺過目。”
其他的宮女很快捧上了那封黏貼在素紙上的短信,雍正看過一眼,神色晦暗不定,隱有怒氣。
“那熹貴妃你的主張,是這件事與謙嬪無關,隻是有奸人設計了?”
熹貴妃低下頭,神色越加謙遜,“謙嬪德才兼備,又為萬歲爺養育了皇子與皇女,自當如此。”
當真是見風使舵,轉得真快。
雍正略略點頭,“熹貴妃跪得也久了,起身吧。”
那圖再攙扶著熹貴妃站起來,她的腳步有些不穩,仍舊謝過雍正恩典,“多謝萬歲爺。”
雍正旋即轉向寧嬪,將手中的那封信遞給她,“寧嬪,你也來看一看這封信,看看有沒有什麼不妥之處。”
寧嬪以雙手接過,隻看了一眼,神色立刻大變,“這……”
“這不是你的筆跡麼?所以今夜,是賊喊捉賊?”
雍正此言一出,婉襄和熹貴妃的神情都是一驚,婉襄立時去看裕妃,她正盯著寧嬪,無有驚訝之外尚有餘裕。
有什麼東西出現在了婉襄腦海裡,她拚命地想要抓住,卻也始終不得其法。
寧嬪跪到了雍正麵前來,那裡似乎有一片瓷片,她一跪下去,立刻疼痛難言。
“字跡並不是很難模仿的東西,嬪妾進宮多年,見過嬪妾字跡的宮人嬪妃沒有上百也有數十。”
“今夜嬪妾聽聞三小姐出事,唯恐謙嬪受了委屈,即刻便著人去紫禁城中請您回來。若當真是嬪妾設計,任由熹貴妃冤枉謙嬪又如何,何必如此做作?”
原來雍正是寧嬪請回來的,所以他們在一起。
婉襄分了片刻的心,她看見婉成也微微地發起了抖,不能任由她們在這樣做作,這樣辯論下去了。
她也跪在大殿中央,“今夜之事蹊蹺之處頗多,恐怕並不是一下子便能理清頭緒的。”
“嬪妾與柳匠人交往從來坦坦蕩蕩,許多事宜,您也十分清楚。嬪妾是皇子皇女之母,絕不能背上這樣的名聲。”
被懷疑血統的孩子,通常下場都會很淒慘。即便是今夜的雍正不相信她,也不會貿然下定論。
“這個‘謙’字本也是您賜給嬪妾,以使嬪妾記得‘恭順小心’這四個字的。”
她不想再因為這一個字有什麼爭議了。
“事涉嬪妾胞妹,請您指定一位娘娘出麵來查清這件事,但要今夜的婉成與柳匠人這樣等著,恐怕是等不到的。”
“也請您允許婉成與柳匠人分彆回到住處延醫問藥,即便將來要治罪,也不必急於一時。”
雍正沒有直接回應婉襄,他隻是抬頭望向蘇培盛,“把柳記謙送到海望那裡,令他親自照顧。”
“再將謙嬪和三小姐送回西峰秀色,劉裕鐸,你跟著過去。”
他還沒有處置今夜犯錯的人,卻要將她先送回去。
也罷。
婉襄扶起了婉成,小順子又攙扶起幾乎難以起身的柳記謙,各自行了禮,便朝著殿外沉沉的夜色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