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立刻緩和下來,剛才的那種沉肅,大約全是在成年的兒子們麵前裝的。
寶親王也來湊去,“瞧著六弟又胖了些了,謙嬪娘娘瘦弱,想必都抱不動六弟,難怪帶他出門要用這童車呢。”
他這樣說著,吸引了弘曕的注意力,弘曕朝著寶親王發出了“嗷嗚”、“嗷嗚”的聲音,渾像是要咬人。
富察氏笑起來,“王爺說六弟沉手,他不高興了呢。”
壺中日月長中此刻的氣氛好似其樂融融,婉襄卻隻覺得怪異,她並不太習慣和寶親王、和親王他們在一起說話。
一時之間無人說話,婉襄隻好想了個話題:“萬歲爺和兩位王爺方才是從哪裡過來?”
雍正便道:“從品詩堂過來,讓他們各自做了一首詩。都做得不好,隻知道在《桃花源記》武陵人這典故上打轉。”
一麵說,一麵也沒給兩個王爺好臉色。
婉襄便覺得自己這問題問得有些不大好,幸而永璉他們很快從天然佳妙這樣的空闊之地追逐著跑回來。
嘉祥還不懂得什麼叫規矩,見到雍正隻覺得高興,往雍正懷裡撲,又拉著弘曕的手搖晃著傻笑。
“阿瑪。”
抱一個弘曕,對雍正來說輕輕鬆鬆,他大手一抬,又將嘉祥也撈起來,讓她坐在他另一邊的大腿上。
弘曕和嘉祥麵對麵,嘉祥便故意做了鬼臉去逗他,姐弟倆嘻嘻哈哈的。
永璜和永璉看得好玩,這才想起來要給大人們行禮,他們都是有規矩的孩子,做事一板一眼,也投雍正的意。
誇了富察氏一句,“你教的孩子很好。”
寶親王與富察氏相視一笑,隻吳紮庫氏見了又不稱心。
雍正又問永璜和永璉,“方才做了什麼去,小姑奶奶可聽你們的話麼?”
永璜便回答:“方才和永璉,還有小姑奶奶一起放了紙鳶。隻是今日的風似乎不夠大,我們也不太會放,所以風箏並沒有能夠飛起來。”
“小姑姑奶奶覺得沒意思,說還想要去坐船,所以我們就回來了。”
桃花塢東南山中有一條小溪,名為“桃花溪”,溪上有青石架成的桃源洞,小舟可通過。
來時已經坐過一回船,嘉祥看來是覺得有趣。
雍正便用手撓了撓嘉祥的癢,“也不知去歲七月朕帶了誰去坐船,那人被嚇得直哭,今日倒是不害怕了。”
桃源洞下,也有一小段路程是昏暗的。
嘉祥已經跑得渾身是汗,婉襄掏出手帕把她的汗水都擦去了,“士彆三日當刮目相看,萬歲爺怎麼能用去歲的眼光來看我們今年的嘉祥呢?”
“坐船!坐船!”
有婉襄撐腰,嘉祥又嚷起來。
弘曕還不會說話,隻覺得嘉祥的樣子好玩,“咯咯咯”地笑起來。
雍正便抱著他們兩個站起來,又問永璉和永璜,“你們想做什麼,也去乘船麼?”
永璉好像是永璜的代言人,“大哥還想放紙鳶。伺候大哥的嬤嬤說,紙鳶飛得高了,再將線剪斷,就能許願,把他額娘的病痛都帶走,這樣他的額娘就不用天天躺在床上,能陪著他了。”
雍正當然不知道寶親王府中後院裡的事,“永璜的額娘,朕記得也是富察氏。早些年偶然聽過她生病,怎麼如今還沒有好起來麼?”
寶親王便自己站出來回話,“原是產後失調,又過度傷心之故。這些年雖都好生將養著,福晉也用心照顧,總沒有起色。”
雍正一默,“她到底是為你生過兩個孩子的人,不能怠慢了。讓劉裕鐸過去為她看看吧,不拘用什麼藥,年紀輕輕,保養好身體才是正經。”
寶親王應了“是”,永璜已經跪下來磕頭,“多謝皇瑪法關懷,額娘的病一定會好起來的。”
永璜是個有孝心的好孩子,可富察格格的病是不會好起來了。
雍正不關懷還好,一關懷,又是將要選秀,給親王指側福晉的節骨眼上,怕是又有人要焦心了。
萬般皆是命。
“好了,你帶著你的福晉還有兒子們去放紙鳶吧。吳紮庫氏還有身孕,弘晝,你好生陪著她在桃林裡轉一轉,彆讓她太辛苦了。”
“朕要陪著嘉祥去乘船遊覽,若覺得累了,各自散去就是,不必再報與朕知了。”
眾人連聲稱“是”,皆行了禮,而後目送著雍正和婉襄以及兩個孩子朝著渡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