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家人真是無恥,折了一個女兒,還要故技重施,再送一個女兒進這見不得人的去處。
難道是以為隻有他們一家聰明,旁人都是傻子?
雍正可是天子,他那樣自負的人,怎能容忍旁人這樣一而再,再而地算計他?
果然他很快又惱怒起來,“他們家根本就是算計好了的,怎麼就料定朕就在這裡走不出去了?你也得了那麼多年的寵,在他們眼中還是不如她麼?”
年正儀畢竟是皇貴妃,而婉襄到如今也隻是個嬪。
並且她們的起點和修養做派也根本就是不一樣的,如何讓官家知書達理的女兒,去學一個包衣出身,以伺候人糊口的女子行事呢?
“這話一說,我都不知道四哥究竟是在為誰鳴不平。她若是真學了我,那我今日恐怕也要火冒丈了,這氣還是留給四哥自己消受吧。”
弄清楚雍正為什麼生氣,婉襄也就不著急了,轉而安閒地坐在長榻邊沿,為自己倒了一杯茉莉花茶。
雍正看著她這副模樣,不覺輕哼了一聲,“如今就連熹貴妃和裕妃怕都在百計令人打聽朕對武氏女真正的態度,恨不能到養心殿來請旨,早些定下名分。”
婉襄笑了笑,“四哥人都在我這裡,我還急什麼?不過說到位份,我也的確有些好奇,四哥要讓她從什麼位置做起呢?”
拋開曆史不言,將武氏女留在宮中,哪怕不寵幸,難道就是最好的懲罰和報複麼?
婉襄倒覺得不儘然。
不過這也是合雍正脾性的行事,最終還是要按照曆史去走。
婉襄和雍正的注意力都沒有放在嘉祥身上,她不免覺得有些無聊,從雍正懷中掙脫下來,自己跑到一旁取了一本故事書,爬上太師椅,趴在案幾上看起來。
她暫時不必他們照顧,雍正和婉襄的目光都收回來,“她姐姐死的時候是由答應廢為庶人的,那麼她也從答應做起便可。”
婉襄在心裡搖了搖頭,不僅僅是曆史要修正,她也要修正。
“武家女怎麼說也是官宦家的女兒,答應都是給宮女出身的嬪妃留的位置,這樣做,未免也太侮辱武家人了。”
“四哥是當真恨武家人算計麼?”
雍正漸漸冷靜下來了,“婉襄,你想說什麼?”
“武晚沐當年是嬪位,四哥時隔這麼多年再納新秀,我倒是覺得給一個妃位也不過分,就當是撫慰武老大人在天之靈,他畢竟為大清付出了他的一生。”
雍正的語氣沉肅,又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疑惑,“婉襄,你是真心的麼?”
她當然不是。
她實在想不出來以武晚沐的所作所為緣何能夠封妃,如今換了一個人,反而多了一絲可能。
“登高必跌重,且看一看這位武氏女又是什麼樣的心性吧。”
“更何況武晚沐被貶為答應之後仍然能夠興風作浪,萬歲爺金口玉言已經將她留下,或者給她高位,她才能夠安分些。”
“至於封號也不必更改了,仍舊是這個‘寧’字,也算是側麵提醒她不要走了武晚沐的老路,到最後被廢為庶人,甚至是賜死。”
“朕不願意。”
雍正的回答言簡意賅,“一個妃位,國家要出多少糧米銀錢來供養她?供養了一個她的消耗,又能供養多少百姓?”
“她於朝廷毫無貢獻,甚至惹朕厭惡,朕為何還要給她這般尊榮體麵?”
“因為她其實也不是武晚沐,就算她是她的親妹妹。”
婉襄一直理解不了這個朝代的連坐製度,儘管她也知道在這個時期,一個家族的人若是不能團結起來,可能根本就沒法立足於世。
“做了那些壞事的人是武晚沐,不是她。”
婉襄當然不是真的希望武氏封妃,可她似乎必須要說服雍正,現在已經不是可以相信車到山前必有路的時候了。
“我知道我或許也沒法分得那樣清楚,沒法不把武晚沐做的那些事投射到她身上去看待……但隻這是私人的情感,我覺得還是應該給她一個機會……”
“那麼婉襄,朕應該給她一個機會侍寢麼?”
他隻回應了這一句,便讓婉襄啞口無言。她的邏輯本身就是有問題的,她發現自己沒法坐視曆史改變。
“既然你是這樣想的,朕會給她一個嬪位,仍居啟祥宮,並將圓明園的杏花村指給她作為居所。”
“這件事雖是朕怒極之時牽的頭,但朕總覺得你又陷入了當年那種對富察氏的同情……婉襄,這對你而言未必是件好事。”
曆史上的寧妃武氏,是未及冊封而去世的,所以這個妃位其實也相當於是追封的。
雍正此時既然這樣決定,那麼便隻需等待四月的那個機緣了?
不過眼下的問題是,雍正正在為這件事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