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氏聽出了婉襄的話音,知道她對這件事並不積極,便又道:“其實,禾晏是讓人悄悄去訥布爾府邸打探過那拉氏的為人的。”
“她不算是大家大族出身,不過性格很是恬靜溫柔,應該能與我們合得來。”
乾隆登極之後,給那拉氏的封號是“嫻”,婉襄問過雍正,滿語之中這個字的意思也就是“安和”、“寧靜”。
富察氏既高興,婉襄也不忍再說什麼話打擊她,正準備換個話題,富察氏便問:“方才額娘說的那些話,其實我也已經有聽說了。”
“這樣的事你定然不會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說的,這消息當是蘇培盛泄漏無誤。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和額娘互相扶持,但對王爺有時反而不恭敬。”
“王爺時有不滿,今日看來,蘇培盛對你而言也不是什麼助力幫手。”
在婉襄沒有和熹貴妃產生利益衝突的時候,蘇培盛是會幫她一把的,甚至當年她入乾清宮,也是在蘇培盛的牽線之下。
不過自從去歲七月婉襄短暫失寵之後,便越發覺得蘇培盛有許多令她不滿意之處。
蘇培盛竟然對未來的皇帝也不恭敬麼?
“他如何對寶親王不恭敬了?”這讓婉襄好奇。
富察氏想了想,“上次王爺去養心殿求見皇阿瑪,正遇上皇阿瑪與大臣們議事,便在養心殿外等了等。”
“恰遇上蘇培盛和一群太監在下房之中用晚膳,他見了王爺,竟不起身行禮,堂而皇之地坐在原處,甚至還招手,讓王爺進去同他們一起吃飯。”
這樣的事,就算是富察氏好修養,也有些忍不得了,“當真是傲慢無禮!”
蘇培盛年紀漸長,是越來越記不住自己是誰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當年康熙駕崩,雍正可是立即便下令將陪伴了康熙六十年的老太監趙昌處死的。
“這件事熹貴妃知道麼?”她很好奇熹貴妃的態度。
“王爺如今行事一概低調,更何況皇阿瑪信重蘇培盛,一朝天子一朝臣,少不得暫且忍下來罷了。”
古往今來為太子者,哪有不忍的。
婉襄倒不至於同情未來的皇帝乾隆,但在這件事上……
“婉襄,其實我很不理解為什麼皇阿瑪要將武氏留在宮中,你又為什麼要向他進言,給武氏高位,我……”
“因為如今的這位寧嬪,比從前那一位更像敦肅皇貴妃。”
淑慎公主從假山之後轉出來,給婉襄行了禮,“兒臣入宮的時候早,有幸見過敦肅皇貴妃在時的模樣,今日又見了寧嬪……簡直是形神兼備,皇阿瑪會將她留下來,便不足為奇了。”
但淑慎公主隻知其然,並不知其所以然。
婉襄不想雍正被人誤解,“萬歲爺並非是貪戀她的美色,或是懷念敦肅皇貴妃。隻是選秀那一日他發覺寧嬪在刻意模仿敦肅皇貴妃,深恨武家人算計,所以才將她留下的。”
“至於位份……”婉襄也沒得選,“萬歲爺要顧及老臣顏麵,更何況,登高必跌重。”
其實雍正的性格根本就不會這樣做,此時再回想起來也覺得矛盾重重,不要說說服旁人,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但為什麼雍正還是這樣做了呢?僅僅隻是願意聽她的意見嗎?
這件事很怪異。
無論如何,淑慎公主還是鬆了口氣,“知道皇阿瑪並不是真心待她,兒臣也為兒臣早夭的女兒稍稍感到寬慰。”
“武氏的罪孽根本償還不清,不是一死便能了之的。若是如今的寧嬪仍然作惡,兒臣會等著看她的下場。”
淑慎公主雖然溫柔,從來不舍雍正為難,但麵對這樣的事情,當然也自有血性與狠戾。
婉襄心中仍有愧疚,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若是她做了什麼,自然會得到應有的懲罰的。”
春夏之交天氣炎熱,淑慎公主也帶了一柄粉紅色紗繡花蝶圖麵紫漆描金柄團扇。
她平素要樸素些,這柄團扇並不貴重,但緞麵細膩,圖案生動,也是團扇之中的精品了。
牡丹台中風景的確不錯,坐在此處也能望見後湖之上的風光,不遠處行來一隻畫舫,畫舫之上無數麗人便如園中牡丹一般爭奇鬥豔。
三人欣賞了一會兒,忽見畫舫另一側不知何故濺起了水花,婉襄還沒有反應過來,便清清楚楚地看見一身綠衣的小寧嬪躍入了水中去。
婉襄心下一驚,下意識地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