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親母女,即便和惠公主自小養在宮中,拳拳愛國為民之心本是一樣的。
但裕妃顯然就不是這樣想的,她大約會覺得兆佳福晉太較真了些。
如此話不投機,婉襄連忙開始下一個話題,“前些日子聽聞額駙身體不適,甚至於嘔血,不知這幾個月來可好些了麼?”
兆佳福晉怎麼說也是和惠公主額駙的親嶽母。
這個話題又讓兆佳福晉歎息,“還是老樣子,太醫都說不大好。臣妾就是擔心……”
擔心的是誰,婉襄與富察氏都心知肚明。
裕妃便又向富察氏道:“王府裡蘇格格有孕,將要滿月了吧,她身體如何了?”
和親王府裡夭折了一個小阿哥,小格格身體又不好,裕妃大約也不會太樂見寶親王府裡一片和諧。
富察氏的回答麵麵俱到:“胎氣倒是很穩定,她素來身體好,太醫都說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問題。”
“隻是……隻是兩日前晨起,用芭蕉油梳頭,那發油裡也不知被誰摻進了些桐油進去,搞得她好好的頭發再梳不開,隻能用剪刀剪去。”
“如今梳什麼發式都不大方便,她到底年少愛俏,便也無論如何都不肯再出門去了。”
胎氣無恙,是好事。又有芭蕉油雜桐油這樣的事,讓人煩惱。裕妃心中想必能夠平衡些了。
“你們府邸裡是有小鬼作怪的,一直都不安生。我們弘晝後院之中有大鬼鎮著,從前是沒出什麼事,如今便又麻煩了。”
恰好乳娘將已經被哄睡著的小格格送了來,眾人都壓低了聲音,讓乳娘走了一圈,使眾人都看了看她。
吳紮庫氏的女兒如今也快要滿百日了,分明是足月而生,看起來還是要比同月齡的孩子要小一些。
年紀太小了,看不出美醜,隻覺得生得更像和親王些,將來不至於傾國傾城,但也應當很是秀致。
隻可惜父母緣薄。
眾人都看過了,裕妃便讓乳娘將她暫時抱到五福堂中去休息。
“孝敬皇後娘娘待宮中所有的孩子都很好,讓乳娘抱著她去五福堂裡站一站,求一求娘娘的保佑。”
裕妃對皇後,倒是從沒有如對熹貴妃,對寧妃那樣的惡意。
婉襄是在寧妃的葬禮之上才知道,在潛邸舊人眼中,寧妃究竟與已經薨逝多年的敦肅皇貴妃有多相像,多麼的令她厭惡。
可就算是這樣相像的一個人,在雍正麵前究竟也什麼都不再算是,他是真的放下了。
“本宮從前和寧壽宮的密太妃有些交情,彼此之間時有通信,本宮倒是覺得,若是這孩子能養在寧壽宮裡,其實……”
沒有什麼人在聽裕妃說話,她們都在懷念著,擔心著自己在意的人事。
兆佳福晉也不忍見這孩子如此,一直到望不見乳娘的背影,才收回目光。
沒人真心盼著孩子不好,氣氛一時之間有些沉悶,兆佳福晉忽而又笑道:“說起來這朗吟閣,十幾年前萬歲爺還沒有登極的時候便已經建好了。”
向婉襄繼續道:“萬歲爺為雍親王時在朗吟閣有一副畫像,謙嬪娘娘可曾見過?”
婉襄很快想起來是哪幅了,“萬歲爺也就像咱們今日一樣坐在閣中,戴帽子,著黃色的衣服。時節倒不大相同,那時芭蕉葉還綠著,想必是盛夏。”
那幅畫和雍正的模樣比後來的畫都要更相似一些,但也並不十分寫實。
兆佳福晉合掌笑起來,“正是盛夏,作畫的那一日,臣妾同孝敬皇後都在場的。”
“那時候孝敬皇後帶著弘暉,他不過才歲大,臣妾就陪著她坐在那一邊的亭子裡望著萬歲爺,覺得實在熱得不得了。”
“娘娘卻好似渾然未覺,目光始終都落在萬歲爺身上……娘娘對萬歲爺,當真是情深。”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而後消磨遺忘在日複一日的枯燥乏味與失望之中。
這是婉襄從未知道的,孝敬皇後的另一麵。幾十年都過去了,恰又是一片晚雲秋。
嘉祥在素紙上貼好了最後的一片樹葉,興奮地跑到婉襄身旁,“額娘額娘,來看嘉祥和蘭牙迭貼的樹葉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