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襄倒是很喜歡喝這黑魚湯,即便不是冬日裡,也常常傳信讓禦膳房做來。
雍正見嘉祥吃得香甜,也進了一塊八珍糕,而後才歎一口氣,說起今日懲罰蘇培盛的因由。
“壇廟乃祭典攸關之處,俱當潔淨嚴肅。至於太廟社稷、更宜恭敬。因此朕派太監專司灑掃之事,又命旗員輪班看守。”
“此外,未及祭祀之日,一應官員皆不許擅入。”
這原本是定例,不要說是古人,就算是現代人,若有人在家族祠堂之中撒野,也是要把那個人抓起來處理的。
“而近日朕竟聞聽在太廟住宿之太監等,將其親友攜帶入內,任其出入行走。至於看守之旗員,亦有將親友引入廊院之中乘涼者,此皆平日懈弛之所致也。”
說到這裡,婉襄已經大概知道蘇培盛為什麼會被懲罰了。
“那些攜帶親友入太廟,隨意出入者,當中有蘇培盛的徒子徒孫?”
雍正皺了眉,“豈止如此。朕令內務府官員與禦史等入內稽查,其中更有狂悖之徒,仗著與蘇培盛之間門的一點可笑關係,竟敢叫囂拒捕。”
“太廟之中儘是列祖列宗牌位,這般行止,豈不是讓朕成了個不肖子孫,丟儘了臉麵。”
若那個太監當真和蘇培盛有關係,那蘇培盛今日跪在這裡,根本就一點都不冤枉,也難怪小順子不願意提起了。
“蘇培盛在朕身邊日久,如今也的確像個幾品官的模樣了。一個閹人,倒有一串兒子孫子,在太廟之中肆行妄為……”
他眼中幾乎都有殺意了。
“蘇培盛同熹貴妃私下過從甚密,難道以為朕全然不知,以為朕沒有即行處理,便是默許?上一次他還對你不恭敬……”
那是去歲七月時的事了。
婉襄雖然不喜歡蘇培盛,倒也不盼著他死。更何況曆史上蘇培盛一直好好地活到了乾隆十二年。
雍正年幼時他就陪在他身旁了,雖然主仆有彆,但彼此之間門情誼深厚。
婉襄也但願這對主仆能有始有終。
“似太廟宗壇有閒人出沒之事,著禮部太常寺嚴查禁止即可。太廟之中有植被生長之處,也著太常寺酌量選擇數名太監,令其敬謹除治。”
“太常寺官員也需要監督,仍舊令內務府、禦史等不時稽查。若仍如同從前一般懈怠鬆弛,將這些官員一並議罪即可。”
婉襄先說著這些無關緊要的事,而後才繼續道:“若蘇培盛早知徒子徒孫之中有這般狂悖之人,定然也不會與他們交好。”
“蘇培盛一生在四哥麵前也算得是謹慎小心了,若因這件事便將他換去,想來四哥做事也會有諸多不習慣之處。”
旁人再好,也不會有蘇培盛好。蘇培盛再壞,也沒有到必死無疑的地步。
“今日之事讓蘇培盛受了教訓,好好整頓一番手底下的那些人,便是最好的結果,將近年關,四哥也不希望到處人心惶惶吧?”
蘇培盛在雍正身邊幾十年,便這皇帝身邊的第一宦官,也當了十幾年了。
清朝雖然嚴格限製太監的權利,但真要殺一個蘇培盛,豈止能震懾到那些仗勢欺人的小太監,更是要牽扯到前朝後宮無數的人事。
旁的不說,熹貴妃隻怕首先就坐立難安起來,又不知要生什麼事。
好不容易才有了幾日安生的日子……
婉襄給雍正搛了一筷子烤黃羊肉片,這是雍正愛吃的菜,“羊肉可以暖中補虛,補中益氣,開胃健力。”
“每逢冬日,總覺得四哥的胃口不大好,正該多吃些羊肉。”
雍正從善如流,將那片羊肉吃完了,又照顧了一下嘉祥與弘曕的需求,“你同朕也在一起許多年了,為兩個孩子操勞,這些年始終這樣瘦削,也該像嘉祥一樣多用些肉類膳食才是。”
他為她盛了一個羊西爾占,婉襄也同樣細細品味著,將它吃完了。
“其實四哥若是煩躁的話,晚膳之後,我想同蘇培盛說幾句話,或許能遏製他這樣的行為,往後不再有這般出格之事。”
“你要同他說什麼?”
婉襄笑起來,“四哥若是不同意,我自然也沒什麼可說的。四哥若是同意,便是相信我,又何必問我要同他說什麼呢?”
“恰如四哥所說,他待我的確有些恩義在,也算是成全我與四哥這麼多年,所以我想,這一次就還了這人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