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生命散儘之後它沒有了受體,所以沒有人再提起而已。
雍正安靜地望著她,嘴上卻調侃,“好好裝裱,若是裝壞了,可就沒有了。”
畫卷是不可複製的,就像是當日的想法與心情一樣,“若是裝壞了,便換一處地方,請郎畫師再為我和四哥作一幅畫。”
她總在假裝他們來日方長,不在雍正麵前露出一點破綻。
“來看看行樂圖之十月吧,朗世寧一並送了來。”
雍正忽而從龍椅上站起來,先一步朝著偏殿走去。
《十月畫像》這幅圖就掛在偏殿裡,天然圖畫之中四處都熱熱鬨鬨,雍正在畫麵最中央的一處樓閣裡,並沒有和婉襄在一起。
他穿著的是當日的那件紅衣,為他作畫的卻是一個帶著眼鏡的老者。婉襄被畫在更遙遠的樓閣之中,和富察氏在一起。
天然圖畫原名竹子館,周圍有許多叢生的竹子,再遙遠一些,有西山和連綿無儘的山水,和每一幅行樂圖的遠景都是差不多的。
果然到了行樂圖上,便又是想象為主了。
在《十月畫像》這幅圖的旁邊,還有一幅畫軸,但並沒有展開,“這幅畫又是什麼,是嘉祥和弘曕麼?”
倒是沒有留給她來裱。
婉襄正要上手解開,便被雍正攔下,“不急,先猜一猜。”
既然要猜,那意思就不是婉襄所想的那幅圖了?
她一下子感覺甜蜜起來,“是四哥為我作了新的仕女圖麼?”
倒是也不大像,她近來並沒有穿過漢服,他也始終都很忙碌。
雍正果然搖頭,“再猜。”
“世間萬物皆可入畫,這如何猜得?更何況四哥也沒有說有什麼獎勵,沒有說若我猜中了,四哥要如何被懲罰。”
永遠是單邊性的。
“獎勵麼,今年冬日帶著你去玩冰床;至於懲罰……你自己想一想吧。”
婉襄已經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了,想要的東西能給的,他都已經給她。
懲罰……
“便罰四哥抽出一下午的時間來陪伴嘉祥讀書,一刻也不能離開。”
他平日太忙了,留給嘉祥和弘曕的通常是一些碎片化的時間,除卻就寢之時,留給她的也是。
他陪伴嘉祥,也就是陪伴她。朝朝暮暮,每一刻都值得珍惜。
“是覺得自己一定猜不到麼?”
雍正走上前去,將那幅畫卷展開了。
畫卷之上是一個滿族的年輕女子,坐在如意床上,身旁整齊地擺放著九柄如意。
她並不是他們當下生活之中的某人,但也並不是婉襄所不認得的某人,“這是……”
“是朕讓郎世寧根據嘉祥如今的模樣,所想像出來的,她未來的樣子。”
“朕知道你並不迷信這些,有懋嬪前車之鑒在前,這看起來更像是無稽之談。但人生無常,誰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天壽何年,所以朕還是讓他這樣做了。”
婉襄的眼眶漸紅,那種“他一定已經知道什麼”的想法充斥在她腦海裡,讓她感覺到一陣排山倒海般的悲傷,幾乎要將她擊垮。
可是她不能被擊垮,“四哥說,自己想來不喜言祥瑞。那麼,便也不要言嘉祥吧。”
她小口小口地喘息著,不想被雍正看出她的異樣,儘管這是徒勞無功的。
“大清的公主……大清的公主大多命途多舛,往往天年不永,似和惠,似淑慎……我不希望嘉祥也這樣……”
明麵上的理由,還是必須要找的。
雍正默然了一瞬,“必須要這樣做嗎?”
婉襄點了點頭,兩行眼淚飛快地落下來,“有被四哥這樣深愛過,做不做公主,已經沒什麼要緊。嘉祥會活得很幸福,我和四哥也一定會。”
他朝著她走來,將她攬在自己懷中,用下巴緩緩地摩挲著她的頭發,這一刻他們各自思考著,思考的卻是一樣的事。
“婉襄,朕都會答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