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這般冰涼, 是仍然覺得冷麼?朕早說讓你帶上手爐,你又嫌棄麻煩,其實並不趕時間的, 朕與你都是長輩。”
轆轆宮車之中, 雍正握著婉襄的手,儘力地暖著她。
“若是用了手爐,四哥不是就不會這樣待我了?”
婉襄笑了笑, 感受著他的撫觸, “天氣實在寒冷的時候, 即便是穿再多的衣服也是沒有用的, 隻是手心冰涼, 若說冷,倒也不覺得。”
今日是十一月初九日, 是寶親王的那拉氏側福晉入府的第二日,那拉側福晉會跟著寶親王入宮向雍正, 以及他其他的後妃行禮, 他們此時是要往熹貴妃的永壽宮去。
如今宮中沒有皇後, 又畢竟隻是娶進側福晉,雍正便開了恩旨, 允許新婦到親王母妃的寢宮之中行禮。
等到和親王側福晉崔佳氏入府,也同樣給裕妃這體麵。
“昨夜朕朦朧間覺得你似乎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同平時並不一樣,難道是為了今日之事?又不是你娶兒媳, 何必如此。”
雍正是調侃,可是他哪裡知道,寶親王剛剛娶入王府的這位那拉氏,後來也能夠正位中宮, 成為母儀天下的大清皇後。
她在曆史上是很有名的,並不因為是賢後之後的繼後而光芒黯淡。
如今史學家對於那拉皇後斷發的原因仍然沒有定論,但她也並不想將那拉氏想象成一個封建皇權的抗爭者。
不一定是為了那樣偉大的原因,也許隻是一個女人不想繼續重複她從前的人生了,所以決定做出改變。
被雍正戳穿了心思,婉襄不免有些不好意思,“我是第一次遇見這種事,覺得新鮮也是很正常的。”
“弘曕健康成長,遲早有一日你也要經曆的。到時可要好好選一位品行端正,性情溫良的兒媳。”
弘曕的嫡福晉是範佳氏,監察禦史範鴻賓之女。
是乾隆選擇的,那時候婉襄不過隻是尋常的一介後宮婦人,早已經沒有了話語權。
而此刻她靠在他肩上,“我沒有什麼見識,沒有識人之明。到時候四哥為弘曕好好挑一挑,不求彆的,像富察福晉這樣便好。”
婉襄說了這句話,便覺得自己失言,富察氏將來可是要做大清皇後的。
雍正倒是不覺得,他隻覺得他們的孩子合該有世上最好的女子來相配,不光光是弘曕,嘉祥也是如此。
“要了解閨中女兒的品貌可不容易,到時候朕的確要好好斟酌挑選。”
婉襄靠在他肩上,此刻心上湧上一陣心酸,又是欣慰,“事無巨細,百般用心,四哥這一生實在是太過辛苦了。”
“以一人之肩挑萬人之擔,哪有不辛苦的。可婉襄,世間能如朕一般的男子,實在沒有幾個,此朕可以自信。”
不要說隻是與清代的這些帝王對比,便是百代帝王,也沒有什麼人能像雍正這樣將“朝乾夕惕”四個字貫徹到人生的最後一刻。
她當然是欣賞和仰慕他的,於是在此刻無比真誠地道:“我的四哥,就是這世上最好的。”
雍正抱緊了她,麵頰蹭著她的額頭,“朕的婉襄,也是這世上最好的。”
婉襄忍不住笑起來,“這是在做什麼呢?今日分明是迎接新婦,我同四哥倒是互相吹捧上了。”
他用額頭抵著她的,嗓音低沉,“如今再不是當年求著朕喊她一句‘寶貝’的小女子了,朕給予你這樣高的評價,你竟不照單全收?”
婉襄顧左右而言他,“若是新婦知道四哥私底下是這般模樣,想來也就不會畏懼這個皇阿瑪了。”
“古語有言:‘不癡不聾,不做家翁。’她是弘曆的側福晉,朕可不會管她怎樣想,更不會在她麵前表現得如同在你麵前一般。”
“婉襄,朕總覺得你好像格外在意那拉氏似的。”
雍正這樣敏銳,可婉襄的在意卻來自於未來已知,是不能告訴他的。
於是她找了個說得過去的借口,“我一向和富察福晉交好,側福晉和格格侍妾畢竟不同,今日要受那拉側福晉的禮,也想要為富察福晉掌一掌眼,看看她為人究竟如何。”
“弘曆已經有一個側福晉是高官之女了,那拉氏是滿洲大姓出身,家中父親自身品級卻不高,想來不會有什麼驕矜習氣。”
“朕對富察氏是有信心的,她定然能將王府之中的事情平衡得很好,即便將來……也是。”
雍正對富察氏的評價一向不低。
不過他也是男子,總是不能站在女子的立場上想問題。
正妻何故要平衡後院之中女子之間的關係呢,還不是因為常常有男子要進去攪局。
婉襄心中不忿,但這怒氣向著雍正發泄卻並不合時宜,“就快要到永壽宮了,我還記得很多年前,我在永壽宮附近的宮道上遇見過四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