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 宵夜 “婉襄,你是不是有些餓了?”……(1 / 2)

批完奏章, 夜晚已經安靜了許久了,婉襄想,大約已經是醜時了。

但雍正睡在床榻的外側, 即便一動不動,婉襄也知道,他一直都沒有睡著。

她想了想,終於忍不住微微立起身體,望著他開了口:“四哥是覺得哪裡不舒服麼?”

十二月中旬了, 即便在床帳之中, 月色也很明亮。

下一刻她就看見雍正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話語中略帶了幾分惆悵,“這幾夜總是睡不著,若說有事, 卻又沒事, 所以朕也不知道為什麼。”

他翻了個身, 自然而然地用手撫開了她額前的碎發, 語氣溫柔:“吵醒你了嗎?”

山嶽換了角度,遮住了床帳之外的許多光線,她好像隻在他眼裡。

婉襄慢慢地搖了搖頭,有種安靜已久的慵懶,“四哥都沒有發出聲音,並沒有吵到我。”

深夜時枕邊如囈語一般的對談,床帳應該很快會安靜下來, 可是婉襄好像也睡不著了。

於是她仰著頭, 看著床帳上“卍”字不到頭的花紋,一麵拿手比劃,一問雍正:“這個字是不是隻能這樣寫?若是換了個方向, 便不是字了?”

雍正搖頭,抓著她的手寫了一個“卍”字,又寫了一個“卐”,“有左旋、右旋之分,不過都是‘萬’字音,還是唐時武則天定下的。”

“這是西方如來身上的吉祥紋,義為‘吉祥萬德之所集’。”

原來是這樣。

這個話題很快就結束了,雍正似乎仍然沒有要睡一會兒的意思,婉襄抱著他的手臂,整個人貼在他身上。

“四哥能同我說一說墮民削籍的事麼?”

聽富察氏說起,是雍正早年間門的事了,原本打算自己找一些資料了解,正好今夜有機會。

他沒有問她為什麼忽而想起這個問題,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想要如何把這件事同她說清楚。

於是他先問了她第一個問題,“婉襄,你知道什麼是‘墮民’嗎?”

她還真不是那樣清楚的,隻知道個大概。

“是……賤民?不能和平民一樣享受各種正當權利的百姓。

雍正也和婉襄一樣,平躺著望著帳頂,“這麼說的話,並不準確。實際上大清境內也就是浙江一代有較多的墮民聚居而已。”

“賤民並不完全等同於墮民,應當說,墮民是賤民的一小部分。這些人的戶籍名並不是‘墮民’,而是‘丐戶’。”

“南宋時便這樣稱呼,而後元時改為‘怯憐戶’。到前朝與本炒時便又改為‘丐戶’。”

“除此之外,墮民也未必儘數被定為丐籍,亦有被樂戶、世仆、伴當等戶籍的。”

“並且名為‘丐戶’,大部分的人並不以乞討為生,仍然也有諸如吹唱演戲、小買賣、小手藝、保媒、賣珠以及左接生婆等。”

雍正想起什麼,忽而笑了笑,“婉襄,你從前不是讀過馮夢龍的書麼?”

他不叫婉襄看馮夢龍的書,自己卻侃侃而談:“《古今小說》中,《金玉奴棒打薄情郎》中說:‘若數著良賤二字,隻說娼、優、隸、卒,四般為賤流,到數不著那乞丐。’”

丐戶不是良民,那乞丐卻是。古人倒是笑娼不笑貧的。

“這樣說,婉襄,你能明白了麼?”

她點了點頭,“我已經大致知道四哥赦免拯救的是什麼樣的人了。不過,既然南宋時便有墮民……這些人是怎麼成為墮民的?”

樂戶等一些賤籍來源是罪臣的家屬,但墮民隻聚集在浙江的紹興、寧波、常熟一帶,想來不是曆代都有的製度之下產生的。

這個問題,卻連雍正自己也不知道。

“說法有許多,有說是南宋投金的那些罪俘及其後代的,真假未知,朕雖不齒,但更不齒的仍然是宋室那些醉生夢死的皇帝與朝臣。”

“暖風熏得遊人醉……一醉,便連自己姓什麼也不知了,倒好意思定旁人的罪。”

他評價過一句,繼續道:“也有人說是明太祖朱元璋懲罰那些投金叛國的人,並親自定其戶籍為‘丐戶’。也有人說,這些人是被明太祖懲罰的蒙古人。”

“在京、省者編為樂戶,州、邑者即謂之‘丐戶’。”

蒙古人和漢人的長相還是有區彆的。平民與賤民又不許通婚,應當不是。

“除豁丐籍,其實原本應當查清丐戶的源流,但鄂爾泰上書請削墮民戶籍之時,也並沒有查清楚這些。“

“朕後來下令讓他繼續查,終究事務繁雜,且年代久遠不可考,留下來的文獻也少,因此並沒有繼續查下去。”

墮民的來源,在現代也是未解之謎。

“墮民原本不許脫籍,不許與民人通婚,墮民男子不能參與科舉,甚至納費捐官。地位低於平民,即便對普通百姓也得稱呼一聲“某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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