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4. 兒女 “那一日召你過來,朕便想同你說……(2 / 2)

弘曕便搶先答:“姐姐背了詩!”

雍正對兩個孩子向來都很溫和,聽見弘曕這樣說,便從帳中拿出一盤八珍糕,分給嘉祥和弘曕吃。

他慢慢地抬起頭,望著婉襄:“你也來吃一塊吧,朕早說過,不必在朕麵前忍著的。”

是他們剛剛在一起的時候。

她不笑話他把糕點藏在床帳之中偷偷地吃,他倒是來惹她的眼淚。

婉襄上前一步接過了糕點,忍不住責備他:“原本都好些了,在太和殿視朝,受文物升轉各官謝恩。而後歲暮又去太和殿祭太廟,漸漸地又嚴重起來。”

“風寒風寒,總是受寒如何能好?四哥如今還不知保養,這些政事,便放一日半日,究竟又如何?”

雍正又摸了摸嘉祥和弘曕的頭,向他們道:“去找你們獲螢和桃實姑姑吧,待會兒紫禁城中放煙花,你們喜歡看的。”

嘉祥是聽話的孩子,弘曕是聽姐姐話的孩子。

雍正讓他們出去,嘉祥從盤中拿了一塊八珍糕遞給弘曕,又為自己拿了一塊,而後牽著弘曕的手,自顧自地出去了。

兩個小人兒,便是望著背影,也有無限趣味。

直到再望不到了,雍正才用力地拉了婉襄的手,讓她在他床邊坐下來,乾脆也不和婉襄解釋,隻耍賴皮,繼續看著方才那本沒看完的奏章。

“民間劫盜之事,雖未至罕見,但從來法治甚嚴,從嚴議罪,不至又駭人聽聞之事。然而今年甘州地方,卻著實有些不太平。”

“九、十兩月之間,便屢有民家為甘提標兵劫盜,挐獲盜犯張雷等九人,豈非咄咄怪事?”

搶劫這件事,無論在哪朝哪代,聽來都是十分駭人的。而這件事的症結更在於強盜本是由朝廷發放俸祿的官兵,監守自盜,更令人不齒與憤慨。

“從來甘肅一帶,民風淳樸,從無大盜劫奪之事。況今年河西各地,俱收秋糧,糧價亦較從前平減。“

“朕知涼肅二鎮兵丁,素安靜守法。然甘提標兵,則輒敢數十成群,公然盜劫。其該管官員平日所司何事,如何訓練約束,竟至如此肆行無忌?”

他是個容易動氣的人,婉襄已想勸他將這件事先放一放,他果然又生氣。

“甘州提督劉世明,本為侍衛微員,因朕加恩而至提督總督。然其在高位之上,毫無善績可稱,一味苟且因循,視國家之事如同隔膜。“

“朕雖屢次訓飭,伊毫不悛改,縱所轄兵丁為盜,目無國法,劫奪橫行,擾害良善,聞之今人發指。”

“今劉世明負恩溺職至此,著革職,由總督劉於義、會同巡撫許容拏拿,將其心胸情由一一嚴審定擬具奏。”

劉世明不是第一個負恩溺職的官員,雍正也不是第一次為這樣的事生氣。

可婉襄今日似乎格外不情願他將自己的時間分給這些事,乾脆抱住了他的手臂,讓他沒法再換下一本奏章。

明日是新年,是他一年之中僅有的,可以休息的三日中的一日。

不過是從舊年借來一個,甚至半個時辰,她希望他能夠答允。

雍正當然是能夠明白她的意思的,笑著歎了口氣,便將奏章放到了一旁,撫摸著婉襄的頭發。

“朕發了一場燒,醒來如同大夢一場。婉襄,自鳴鐘處收貯著一隻盒子,你去替朕取來吧。”

她是不想離開他的,她記得他從前形容她,是“神仙宮裡的燈人,風吹一吹便滅了。”

如今她倒覺得自己不是,反而是床帳中語音泛著微微疲乏的他才像是。

可冬風怎忍得,吹了半晌,也沒將她吹動。

雍正隻好又哄她,“朕都放下政事陪你說話了,怎麼你反而又不聽話?”

“我又不是四哥的孩子,四哥如何讓我聽話?”

他便低下頭來吻她,她的唇瓣緊緊抿著,便隻吻她的唇角,一下一下,像是把一個綿長的吻揉碎了,一點一點地喂給她。

她心裡像是有一個沙漏,慢慢地往下漏著沙子,知道最後一點瀉儘了,她方才抬起波光瀲灩的目,以此令他停下來。

自鳴鐘收貯的匣子並不大,他在她麵前打開,裡麵也不過是兩件數珠,一件鼻煙壺和一部經、一枚古錢而已。

“這是雍正八年時朕便下令留好的,那一日召你過來,朕便想同你說今日的這些話。”

雍正八年的時候,他以為自己已經命不久矣。

婉襄立刻就想要將這匣子關上,為雍正所阻止,“不過是紅泥小火爐前隨意敘話,越是在意,反而像是掩耳盜鈴。”

“婉襄,你不想知道這些東西的故事麼?你是愛物之人,有惜物之心,更珍惜的,當然也是附著於物件之上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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