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觸手大妖怪(2)(2 / 2)

小奴將另一隻手也告到身後了,兩隻手絞在了一起,周身帶著一股自厭的情緒。這麼漂亮的手帕,要是被他拿來擦手的話,上麵精致的繡線一定會被他刮花的。

“臟嗎?”顧玠揚了揚自己的手,“我剛才扶過你,要是臟的話,手上一定會有痕跡,可是它沒有。”

“但是……”

“還是說,你不喜歡這條手帕?”

“沒,小奴喜歡的。”小奴急急忙忙地澄清著,生怕顧玠不相信,“小奴隻是怕玷汙了公子的東西。”

“一件物品最重要的是能夠發揮自己的價值,談何玷汙?你很好,我希望你不要看輕自己。”

顧玠拉過徐連放在身後的手,將手帕放了上去。

手帕是用上好的蠶絲做的,軟得不可思議。小奴覺得好像自己手上裂開的地方也被觸碰得癢癢的。

可比手帕存在感更強的是顧玠的手,骨節分明,修長勻稱,輕碰在他的掌心。小奴的手背也一直被顧玠的另一隻手托著,直到他將手帕握緊,顧玠才一起放開。

那種整隻手過分發燙的感覺又來了,再碰上顧玠的視線,小奴連心都跟著顫了顫。

後頸上又傳來針紮的感覺,太過細微了,他甚至都沒有察覺。

“除了小奴,你有自己的名字嗎?”

顧玠不喜歡小奴這種帶有侮辱性的稱呼,也不喜歡這種稱呼從對方的嘴裡說出來。

“好像有。”

“怎麼是好像有?”

“因為我也不知道究竟算不算。”

徐連從記事以來就是沒有名字的,小時候村裡的人會喊他怪物,同齡的小孩要是看到他,會用石塊砸他。他們還會比賽,好像他被砸得越痛苦,就越能證明他們的厲害。

七歲的時候,他在街上碰到了一個瞎眼的算命先生。對方日行一善,摸了摸他的臉後,說他非池中之物,又問他叫什麼名字,得知他沒有名字後,算命先生給他起了一個名字。

顧玠一邊走,一邊聽他講話。

“起了什麼名字?”

“徐連。”

“淮潮碧徐徐的徐,日月光連璧的連。”①

“徐連,很好的名字。以後我就叫你小連,好不好?”

顧玠將徐連兩個字念得尤其溫柔,哪怕他現在給小奴另取一個名字,對方都會答應。

徐連登時暈暈乎乎地點了點頭,“好。”

“你剛才念的那兩句詩很好,是有人教你的嗎?”

“不是,是我自己背下來的。”

徐連不認識字,但那是第一次有人給了他一個名字。所以在算命先生這麼念著的時候,他硬生生記了下來。

剛才回答顧玠,他不由得慶幸自己說得並不粗俗。托了周沅的福,徐連對顧玠的事跡可謂是如數家珍,他知道對方文采斐然。

“沒有讀過書的話,已經很厲害了,小連想要讀書嗎?”

徐連從前沒有起過讀書的念頭,他這樣的人,再如何都不會有多少改變了。讀不讀書,認不認字又有多大關係?

但顧玠的話卻燃起了他的希望,徐連想,讀書以後,他是不是也能說出那些文縐縐的話,像臨水樓裡那群士子一樣,跟顧玠在一起談論詩詞歌賦,說對方感興趣的話題。

顧玠從徐連的眼睛裡看到了對方的渴望,他並不知道對方真實的想法,隻是以為徐連一直以來都想要讀書,不過苦於沒有機會才作罷。

“如果想的話,我可以教你。”

“我想、想讀書的。”

“那好,我們做個約定,以後每天我都會來這裡給你上課,順便教你一些生活技能。周沅那邊你從明天開始就不用過去了,以後他不會再為難你,如果他敢對你做什麼的話,就跟我說。”

“生活技能?”

“離開了周沅,你總不能不吃飯吧?”

顧玠會在徐連沒有成長起來之前,教給他果腹的本領。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比起直接給對方錢,徐連也更容易接受後者。

不知不覺,兩個人已經走到了徐連住的地方。他在城郊外確實有一個容身之所,可也僅限於此了,是當初周沅帶他來到江城,有意做的表麵文章。

一開始找徐連當替身,周沅也擔心會被彆人看出來,但到了後來,他反而不怕了,甚至還擔心彆人看不出來,他以這樣的方式來向所有人宣告自己對顧玠的愛意。這種自以為是的深情,實際上惡心到了極點,除了感動周沅自己外,不但侮辱了顧玠,也侮辱了徐連。

徐連在進了周家以後,很少會被放出來,這點從小木屋裡到處充滿了灰塵就能看出來。木屋隻有兩塊區域,加起來還沒有周沅他們在臨水樓喝茶的那塊地方大,兩個人擠在裡麵,連轉身都很困難。

不過當初周沅為了不讓人說閒話,倒是把東西準備得很齊全。稍微打掃一下就能住了。

木屋不大,顧玠跟徐連一起打掃了一遍也沒有花多長時間,隻是這屋子看起來已經修建了有很長時間了,有種風雨一大,就可能會坍塌的感覺。

“這樣住起來不是很安全,明天我帶人來重新修整一番。”

“不用麻煩公子,這裡已經很好了。”

以前比這裡更糟糕的環境徐連都待過,相比起來,這裡有乾淨的地麵,有床,有被褥,還有房頂。雖然比不上周家,但也已經好太多了。

徐連非常知足,雖然不知道今後會如何,但他知道自己是自由的。而且,還有顧玠。

“答應了教你讀書,你應該叫我老師。”

不知道為什麼顧玠會突然這樣說,但徐連還是乖乖地喊了一聲:“老師。”

話裡還帶著幾分茫然。

“老師待學生好是理所當然的,而且我也不缺那些東西,如果你覺得麻煩我的話,以後上課的時候就認真聽,這樣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了。”

顧玠的話說得徐連一愣一愣的,對方完全被他牽著走。

直到顧玠告辭,說他這裡一時半會開不了火,晚上會讓人送晚飯過來,還給他留下了一包銀子,讓他有什麼東西都可以買,徐連才回過神。顧玠留下的理由還是那句,我是你的老師,對你好是可以的。

徐連捧著銀子的手被淺藍色的手帕包住了,那是顧玠在臨走之前,從懷中拿出了一盒藥膏,給他塗在手上後親自包紮的。徐連打掃衛生的時候手在冷水裡泡過,自己沒留意,那些裂開的地方過後又流了血。

塗藥的時候,他問顧玠:“公子,你為什麼會對我這麼好?”

他們坐在木屋當中,光線要比外麵暗得多。徐連趁著這個機會,在悄悄地看著他。

顧玠太過心善了,心善到徐連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可就算是做夢,徐連也不敢想象會有這樣一個人如此溫柔地待著自己。那對他來說,太奢侈了。

顧玠沒有抬頭,仍舊專注地給他塗著藥。

“我說了,你很合我的眼緣。”

徐連以前討厭自己這張臉,因為他長得像彆人。

可是那個瞬間,他想的是,全天下,再不會有比他更像顧玠的人了。他空曠的心得到了一種近乎詭異的滿足,叫囂澎拜著。

在顧玠離開臨水樓後,江城差不多就傳遍了他死而複生的消息。

顧府小廝無意間聽到,又專門找臨水樓掌櫃核實清楚了,才馬不停蹄地跑回了府。顧明昌自從大病過一場後,身體一年不如一年,要不是這個家還需要有人撐著,薑善晴說不定也要跟著倒下了。

看到小廝急急忙忙地跑進來,顧明昌皺住眉。

“發生什麼事了,慌慌張張的成什麼樣子?”

“大人,公、公……”

小廝一路跑回家沒敢停下,累得厲害,話講了半天都沒說出來。

“宮什麼,是宮家有人拜訪,還是宮家又出了什麼事?”

顧府隔壁就是宮府,如果說顧玠從小就是彆人家的孩子,那麼宮府的嫡孫就跟他完全相反,從小到大,就沒少讓家裡人操過心。

聽顧明昌的語氣,已經非常習慣了。

薑善晴也以為是宮府有事,都已經讓人去門口看看了,誰知小廝搖了搖手。

他終於把氣喘勻了,“不是,是公、公子沒死,大人,公子沒死!”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公子沒死這四個字意味著什麼,在年這麼長的時間過後,顧明昌和薑善晴都已經不敢相信了。

可他們又的的確確聽到了這個消息,等小廝說完公子似乎要送什麼人回家後,他們抹著眼淚就要派人去城郊接顧玠。

隻是下人還沒出發,剛跟徐連告彆的顧玠就已經出現在了顧府門口。

-

顧玠活了的消息被大眾稱為奇跡,據他所說,自己年前被人不慎推下了懸崖。幸而他命大,沒有死,反而靠吃著下麵的野果活了下來。

隻是受傷太重,又失去了記憶,一直沒有辦法上來。最近這段時間他陸陸續續想起了一些事,上來之後,他將身上值錢的物件托人變賣,買了一身新的衣服,而後才進城。

因為過兩天就要舉行科考,臨水樓熱鬨非凡,他在經過的時候,才會不由自主地走了進去。

顧玠回到顧府後,官府的人登門,沒多久消息就傳了出去。

與此同時,馮延芳也因為涉嫌謀害他人性命而被官府的人扣押帶走了。科考在即,他注定是要錯過的。

原劇情當中,馮延芳在年過後之所以能拿到魁首,其實少不了主角攻的教導與陪伴。

好歹對方也曾經是元及第的狀元,他幫著馮延芳將所有的短板補足,又在馮延芳情緒低落的時候鼓勵他振作。後來科考的風格再變化,馮延芳也是十拿九穩。

這次沒了顧玠的幫助,以馮延芳的心態,究竟還能不能在年後的科考中大放異彩,就很難說了。

晚飯後,顧玠叫來管事。對方的眼睛都腫了,今天在看到顧玠回來的那一刻,他哭得泣不成聲地行了一個大禮。

顧玠的好不僅是對於同窗,身邊的人更能夠感受到。

“公子,有什麼事嗎?”

“城郊有塊地,我想買下來。”

城郊那塊地並不值錢,管事看了看地形圖上被圈住的地方,表示今明兩天就可以辦好。

“還有,我有位朋友住在那裡,他的房子太過簡陋了,你挑一些人,明天跟我一起過去。”

“好的,公子。”

“沒事了,你先下去吧。”

顧玠坐在原主以前的屋子裡,這裡的一應物件都沒有變化。晚上顧明昌和薑善晴已經跟他說了很多話了,看時辰太晚,顧玠才催他們回去休息。

他在桌上新鋪了一張紙,寫好後等墨乾了,放進了信封裡。下一刻,顧玠和放在桌上的信一起消失了,房間裡的燭光也同時熄滅。

王爺府,邱嘉手底下的人突然得到了一個情報,連夜給他呈了上來。

顧玠在將信送出去後,並沒有回去顧家,他身形一散,再次凝聚起來的時候,卻是出現在了木屋當中。

徐連睡得很熟,他很久沒有睡過這樣不用擔心明天的覺了。心理上沒有了負擔,生理上自然也就輕鬆下來。

顧玠站在床邊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妖怪即使是在黑暗中,兩隻眼睛也能夠看得很清楚。

隻是下一刻,無數隻古怪的觸手就從他身上伸了出來,圍擠在了徐連狹小的床鋪上,將他擁在了中間。其中一根觸手裹住了他的腰,將人輕輕翻了個身,另一根觸手撥開了他的長發。

徐連後頸那邊的皮膚早已被磨得通紅,是對方在跟他接觸時妖怪的本性有意造成的。

顧玠俯身輕嗅,過了半天,聽到他跟白日裡如出一轍溫和的聲音,卻又隱隱夾雜著屬於妖怪的恐怖。

“好香。”

他的眼瞳變成了奇異的全黑,原本堆積在床上的觸手爭先恐後地鑽進了徐連的衣襟內,貼合著人的皮膚。

顧玠在用這樣的方式檢驗對方身上的傷,即使是已經痊愈了的陳年舊傷,也能一一得知。

隻是過程中,他並不曾起身,而是一直保持著一種看上去格外靡豔的姿態。

等到清楚徐連在周家受了多少傷以後,顧玠的眼睛眯了眯,覺得今天給周沅的教訓還是太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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