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三王爺在祭祖時意圖刺殺聖上, 事情太大,不出幾天就傳遍了江城。
邱嘉當場被捕,事後直接打入天牢,寓意著堤壩決口, 顧玠安排的人抓住這一時機, 將對方多年來造反的證據一一呈上。不僅如此, 徐連的人暗地裡也在當中添了一把火。邱潼本就打算借著這個機會將人處理掉,以絕後患,有證據自然來者不拒。
一連七天, 當邱潼將邱嘉所有的罪狀公之於眾的時候, 朝野內外都震驚非常。誰也沒有想到平時看上去閒散不問世事的三王爺背地裡竟有這樣的狼子野心, 若非聖上提前得知了消息, 後果不堪設想。
於是一時間,大臣百姓皆是頌讚當今聖上乃真龍天子, 遇難呈祥。
邱潼得知,聖心大悅。顧玠趁熱打鐵, 在邱嘉永囚天牢不久, 徐連也被正式立為太子。邱嘉造反這件事說到底就是對方眼見邱潼後繼無人, 才會冒險為之, 群臣諫言,應當速立太子,以穩民心。
這些事一早就在顧玠的計劃當中, 不過跟上次一樣, 進行得過於順利了。
進宮之時,顧玠順便去邱潼那裡坐了一會兒,聽到對方跟暗衛的對話,得知徐連立為太子乃是他在背後保駕護航。邱潼的身體已經一日不如一日, 即使太醫費力養著,他自己也能感知的到,徐連恰好在這個時候出現,並且各方麵表現得都是一個完美的繼承人,自然入了他的眼。
顧玠得到答案後就離開了他的寢殿,到了徐連的宮中。成為太子後,徐連住的地方也跟以前不一樣了。
這一日迎來送往,顧玠到的時候他正趴在桌子上打瞌睡。
顧玠才要俯身將他抱到床上去,輕輕一碰,人就醒過來了。徐連的眼睛還是將睜未睜的,但他已經聞出了顧玠的味道,整個身體跟著靠了過去,摟住顧玠輕柔柔地喊人。
“阿玠哥哥,你來了。”
“怎麼不去床上睡?”
“我在等你。”
顧玠沒有提前跟徐連說自己今晚會過來,但後者知道,這種日子,對方總是會來的。
徐連說話的時候,臉上還泛開了一個甜蜜的微笑。
顧玠看到他眼睛裡的天真和全然的依賴,心也跟著軟下來,親了親他的額頭。
“下次困了就先睡,我來了會告訴你的。”
“父皇突然說要立我為太子,阿玠哥哥,你說我真的可以嗎?”徐連似極為忐忑,以至於將顧玠也摟得格外緊,妖怪感覺到了他過高的溫度,“我有些害怕。”
“不用害怕,既然皇上選定了你,就說明你是可以擔當大任的,將來……朝中各個大臣也會幫著你,我也會。”
“明年開春不久,我就會下場科考,到時我會以人類的身份站在你的身邊來。”
“邱嘉打入天牢以後,母妃同他之間的合作也被父皇查了出來。”徐連的眼神變得黯淡了些,“為了保全我的麵子,父皇並沒有治罪,而是將她打入了冷宮。”
邱窈知道容嫣做的事情後,不僅震驚,還覺得匪夷所思。明明皇兄已經是父皇最寵愛的皇子了,她不明白母妃又要和邱嘉合作的意圖。
對方寧願幫一個外人,也不願意幫自己的孩子。
邱窈擔心徐連傷心,趕過來安慰了他幾句,還很大方地把自己庫中這麼多年攢下來的珍寶都搬了大半,讓宮人幾大箱幾大箱地抬了過來。
雖然邱窈不是跟徐連一起長大的,但她自來就對徐連更親近些。
而且皇宮裡這麼多皇兄,她覺得也隻有自己的親皇兄最好。母妃不愛他們,那麼他們互相扶持便是了。
“送了你很多東西?”
“嗯。我覺得邱窈很好。”
“她在這件事裡的確是無辜的,若你覺得她很好的話,今後也可以待她同樣好。”
有時候,血緣關係並不是最重要的。
顧玠願意有更多的人來對徐連好,讓徐連覺得幸福。
說罷話,顧玠不僅被徐連摟得緊緊的,還被他小心翼翼地親了過來,嘴唇都在發抖。
“我今晚想要。”
他一直因自身原因而自厭自棄,乍然被邱潼推上高位,又發生了這麼多事,情緒不穩也是難免。
顧玠將宮殿內的床帳放下,溫柔回應著。
……
冬去春來,顧玠跟邱潼的三年之約眨眼就到了。
按理說以邱潼的性子,是不應該會再記得這件事了,但在科考的前一天,他突然又賜了不少東西到顧府,說是作為鼓勵,希望顧玠能一舉拿下好成績。若是常人,哪怕準備得再充分,見到如此陣仗,心理上的壓力也會驟然提升,可眾人隻見顧玠平時怎樣,現在還是怎樣,就連謝恩之時,麵上的表情也始終是矜雅大方,沒有絲毫勉強,看得宮人心中暗暗點頭,回宮以後就向邱潼稟明了。
“太子現下可放心了?”
邱潼聽了宮人的話後,卻是轉身看向了徐連。天家之間父子情分向來淡薄,邱潼對其餘皇子公主也都是淡淡的,唯獨對徐連,真是捧在掌心裡寵,私底下在對方麵前的語氣也是溫和之極。其他皇子要是聽到了,定會驚訝不已。
原來這回邱潼命人賞賜顧玠,也是徐連在背後提醒的。
邱潼既然立了他為太子,後麵的路自然也要鋪好。一代君王身邊都有一位純臣,邱潼問他的時候,徐連選了顧玠。
他當時說,顧玠才能非常人可比,現在又無官職在身,與其辛苦讓朝中其他人歸順自己,不如由他親手打造出一名純臣來。邱潼聽了他的話,隻覺欣慰非常,徐連是一個有主見的人,將來登上帝位後,也不至於會被那幫老古董牽著鼻子走。
自徐連回宮以後,邱潼雖然偶爾也會將對方帶在身邊教導為君之道,但他大多數都還是像以前一樣,不僅荒淫無度,對待朝中大事上,更是越發讓人寒心。
黎民百姓生死,在他眼中竟也毫無分量。去歲各地頻頻爆發水災,麵對成疊的奏折,邱潼隻是讓人堆在一旁,不去批閱。若不是徐連偶然發現,並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站在邱潼的角度好好分析了一通,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因此遇難。
“有父皇安排,自然無有不放心的。”
徐連看著邱潼,眼中滿是孺慕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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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考的第一場,徐連送了顧玠。他如今已經是太子,不好親去考場,就提前來了顧府。
太子親臨,對於顧府而言,可謂是莫大的榮幸。顧侍郎跟夫人雖說知道徐連的身份,但三年不見,在他麵前也多加拘謹恭敬,隻是徐連對待二人仍如從前,甚至還在顧玠請安的時候同他一起行了一個晚輩禮。
這可把顧侍郎給嚇壞了,還是顧玠拉過對方在一旁說了幾句話,才將人安撫下來。
他言語中暗示顧明昌,徐連是看中了自己的才能,禮賢下士,才會對待二人如此親厚。
顧明昌彆的不敢提,可要說顧玠的優秀,那是幾天幾夜也講不完的。他好歹在朝為官多年,徐連如今又被立為太子,然而母家那邊毫無助益,稍加一想,就知道對方是在有意拉攏顧府,於是也就安心地受下了他這一禮。
不過徐連將來到底是做帝王的,顧明昌在他彎腰之時,還是避開了半禮,全了彼此的體麵。
“太子既對你多有看重,你便好好努力。”
有徐連在邊上,顧侍郎也不好說什麼讓顧玠為自己著想的話。要說實話,顧明昌並不願意顧玠有那麼大壓力,他能死而複生,對於他跟夫人來說已經是莫大的安慰了,不論這回他能不能和從前一樣,也仍舊是他們的孩子。
即使是皇上和太子失望,有什麼事情也有他這個做父親的頂著。
父母的愛總是讓他們多為自己的孩子憂心,即便兩個人都清楚顧玠的能力,想要拿得狀元應該是十拿九穩的,可他們還是免不了有什麼萬一。
顧玠知道顧明昌的未儘之意,站在門口分彆向他和母親各躬了腰。
“父親,母親,您二位放心,在家中等我歸來即可。”
言畢,顧玠就跟徐連一起登上了馬車,馬車是徐連坐著出宮的,比他平時出門的儀仗要低調許多,至少從外麵看上去,絲毫不會察覺出裡麵坐著的是當今太子。
顧玠科考,徐連卻要比他更加緊張,一路以來臉都是不由自主繃著的。
他戳了戳太子殿下的臉頰,同時虎口圈住了對方的手腕,摩挲了兩下,明知故問:“殿下在想什麼,怎麼繃著個臉?父親和母親方才見你的樣子,都不敢多跟我叮囑幾句話了。”
他後一句明顯是在開玩笑,因為徐連在顧明昌和薑善晴麵前其實要比他們兩人還拘謹不安。他心裡想,雖然顧玠現在變成了妖怪,可他也還是將他們的孩子偷走了。
顧玠那又是殿下,又是沒有主語的父親和母親的話,尤其是後者,好似他們已經拜堂成親,變成一家人了,話語繾綣平常,叫徐連心底的緊張不自覺被另一種難為情代替。
“我……我隻是好緊張。”
“緊張什麼?”
“我也不知道。”
“放心,三天很快就過去了。”
“那到時候我還來接你。”
“好,你不方便出麵,到時候就讓宮人在門口等著我。”
一路說著話,考試的地方也就到了。
顧玠按照流程進了考場,試題下來後,他先是通覽了一遍,其餘學子還在琢磨思考的時候,顧玠卻已是下筆如有神。
一晃三天過去,顧玠提著筆墨出來還沒有走兩步路,身上的東西就已經被徐連派來的人接過去了。
“公子,主子已經在車中等著了,請隨我這邊來。”
顧玠認出對方是徐連身邊的小太監,叫西玉,是徐連後來按照東珠的格式給對方新取的名字。
徐連出來久了,西玉跟東珠兩個人也就漸漸熟悉起來,一聊之下,竟然發現兩個人的老家還是在同一處地方。隻不過無論是東珠還是西玉,父母俱已不在了。
“你們主子近日可好?”
“都好,隻是胃口欠缺了些。”
西玉完全是徐連的人,因此知道兩個人的關係。徐連還跟他打過招呼,若是顧玠問起他的事,可以知無不言,言無不儘,西玉也就沒有隱瞞什麼。
“我知道了。”
馬車就停在街對麵,顧玠到的時候,看到家裡的東珠也來了,一看到他就立刻拿出披風罩在他身上,連聲道:“公子,老爺和夫人已經在家中等著您了。”
“好,等會你就跟著西玉一起回去。”
“好嘞。”
東珠喜笑顏開,知道他們公子跟太子有話要講,也就不多打擾。
見了西玉,將他手中拿著的顧玠的東西背在了身上,還分了對方一個饃饃。
顧玠還沒有走上馬車,裡頭就有一隻手將車簾掀起了一半,露出了徐連的臉。
他就這麼搭上了對方的手,而後被裡麵的人拉了上去。
身為妖怪有很多方便的地方,比如進考場檢查更多的時候,那些人看見的並不是他的本體。
再比如一連三天都沒有出考院,吃喝拉撒都在一個地方解決,他也不會像彆的學子那樣,瞧著疲憊不堪。
“怎麼瞧著你才更像是從考場出來的?西玉說你這幾天胃口欠缺,是不是沒有好好吃東西?”
麵對顧玠的詢問,徐連隻是抱著他慢慢說道:“我掛心你,吃不下。”
“往後考試的時間還要更久,若是每次都如此,等我成為狀元以後,小連豈不都要餓瘦了。”
他不等徐連回答,將人由身側抱到了腿上坐著,挨了他的耳朵低聲道:“我喜歡胖一些的,小連多長點肉,好不好?”
胖些的時候,觸手勒在身上,陷進肉中,形成的視覺感受會更令妖怪喜歡。
他講話聲不急不徐,然而內裡的涵義直接就叫徐連紅透了臉。他不自在地蕩了蕩腳,這回沒有觸手來纏著,過了會兒聽徐連小聲答應著:“好。”
“寶寶好乖。”
顧玠以前從來沒有這麼喊過徐連,因此到顧府之前,徐連臉上的溫度就沒有降下來過。
這三天外麵還發生了一點事,原本徐連是要跟顧玠說的,結果全部都忘到了腦後。總歸不是重要的事情,徐連在下馬車之前纏了顧玠親著的時候理所當然地想著。
顧玠是在第二天才得知原來童試的時候,江城發生了一件大事,這件事跟馮延芳有關。
對方當日也參加了科考,隻不過跟他不在同一考場。
“那馮延芳竟然賄賂了監考人員,卻不是為了作弊,而是為了……公子,你知道是為了什麼嗎?”
東珠繪聲繪色地表演完了當時發生的情況,賣關子問道。
顧玠知道對方是為了什麼,但他還是搖了搖頭。
“原來那馮延芳竟然是個太監!”
東珠說這話時,眼睛裡都迸出了八卦的光芒。
“而且這件事還又牽扯到了周沅,他拿來賄賂檢察官的銀兩都是周沅付的。一查之下,發現對方的情況跟馮延芳一樣,難怪當年他們兩個在江城失蹤了一段時間,我看他們肯定是得罪了什麼人,所以才會有這個下場,該!”
“周老爺跟周夫人還不知道周沅的情況,官府上門以後直接昏了過去。前幾年大夫到周家,周沅死活不讓他們診治,想來也是怕被發現這件事。”
東珠把這幾天自己打聽來的八卦全部都跟顧玠說了一遍,比外麵的說書先生講得都要好。
兩年前,周沅想找人殺徐連的時候,顧玠就把他和馮延芳先後變成了太監,去得乾乾淨淨,哪怕是吃了靈丹妙藥,也不可能會再長出來。
顧玠當初之所以那麼肯定地跟徐連說,他們不敢暴露他的身份,就是出於這個原因。一旦周沅和馮延芳說出他是妖怪,那麼他們自己的事情也會被所有人知曉,得不償失。
當日馮延芳和周沅先後醒來,發現自己再也不是男人後,周沅恨得想要直接掐死馮延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