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毀容奴侍(9) 成為朋友(2 / 2)

顧玠房裡都是些小廝,並沒有丫鬟。昨天徐連沒有來得及到他房裡,今天看了才發現這一點。

他身邊比較得力的有牽畫、牽心、牽和、牽躍四個人,其餘都是在外麵伺候的。牽畫平常跟著他出去得多,牽心負責飲食這一塊。

顧玠說著,牽心就已經把早就準備好的點心端過來了,並給徐連行了個禮。

他們昨日的棋局還沒有說完,今天顧玠接著教了起來。

徐連本身就有意要跟顧玠交好,兩人交談起來,自然就極為投機。等下完棋,顧玠還帶徐連在自己的院子裡逛了一圈。

顧玠的院子在整個顧府靠後麵的位置,環境清幽,布置上卻是非常用心。

看他所用之物,所在之地,都能想象得出來在家中是極為受寵的。

“過幾日若揚……也就是六皇子,你們應該見過麵了,他要在延慶樓擺一場局,你可要去?”

徐連聽顧玠提起六皇子,想了想,才從腦海裡扒出對方的身影。

那日在皇宮中,他的確見過對方,還跟對方說了幾句話。言語之間,也聽對方提起過這件事,不過他當時不是太感興趣,就推說到時再看。

徐連跟六皇子交情不深,這樣說並沒有什麼。

現在知道顧玠跟六皇子是好友,看對方的意思,應該是要去的,於是點點頭。

“我剛回福安城不久,對城中各家也不是很熟悉,就有勞元瓊兄帶我見識見識了。”

“談不上見識,都是一些誌趣相投的朋友罷了。”若非如此,以顧玠的性子,也不會去赴約,“不過你說得不錯,你才剛回來,是該好好走動走動。”

兩人就此約定那天一同出發,徐連先來顧府。

由於徐連總有話題可講,雙方也沒有冷場下去。

等到一天結束,徐連對他的稱呼已經從元瓊兄直接變成元瓊了。傍晚離開,還揮著手跟他說明天給他找一把琴來,原來是彼此閒談的時候,顧玠說起自己有把琴壞了。

自這日起,兩人幾乎日日來往。徐連始終沒有字,顧玠也不方便一直以徐家弟弟稱呼對方,思來想去,最後找來顧樸生,當著對方的麵,顧玠暫時給對方擬了一個字,為:雲懷。

不過顧玠跟徐連說好,這隻是暫時的,等將來還要再讓長輩給他另外取一個正式點的字。

徐連當晚回家把自己的字跟父母說了,兩個人都覺得顧玠給他取的字已經很好了,不必再改。

第一日他就將這話巴巴說給了顧玠聽。

“早知這樣,我當日給你取字的時候,應該再斟酌些。”

因為是給徐連暫時用的,所以思考起來也就沒有那麼嚴謹。實際上顧玠取的字是十分好的,寓意也好,隻是他覺得當作正式的字,還應該更好一點才是。

“過滿則溢,元瓊不必再想了。”

“昨夜母親跟我說,若是沒有戰情,今年就都留在這裡了。我還從沒有在城裡過過新年呢,熱不熱鬨?”

“不止是新年,其它節日也很熱鬨,等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往常年節的時候,顧玠在院子裡都能聽見街上的動靜。不過他沒有出去看過,街上人太多了,推搡之間很容易出事。

為了能讓他也可以感受到節日的氛圍,顧府每到那個時候,其實跟外麵也差不多。

所以顧玠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什麼缺憾。

“今年的話,我大概可以出去看一看。”

徐連正撐著臉聽他講話,聽到這裡,連忙直起身。

“那到時候我們兩家一起上街玩一玩,我功夫好,可以順帶保護你,保管沒有人會碰到你半分。”

徐連的功夫是從小就練起來,經過戰場廝殺的,一般人還真不是對手。

顧玠笑著答應了,又聊起些關外的事情,徐連頓時就有許多話要講。

兩邊各是將自己的生長環境說一遍,就可以聊個幾天幾夜。

自從有了徐連這個朋友,顧玠每日裡的生活都有趣了很多。他上午有段時間要練字,徐連也不打擾,自己在院外舞劍,看他字寫得好,徐連說起要他教自己練字的話。

“這個不成問題,不過練字要持之以恒。”

雙方說好了,等參加完六皇子的邀約後,徐連就正式跟在顧玠身邊學寫字。

很快就到了那一日,跟徐連一同到顧府門口的,還有六皇子特意派來的馬車。程術比顧玠大兩歲,他幼時就認識顧玠了,見慣了對方生病吃藥的樣子,即使顧玠現在的身體已經好了許多,跟對方相處的時候,還是會下意識地多照顧對方。

馬車上鋪了許多軟墊,就是為了防止路上有顛簸。

徐連沒有想到六皇子會派人來,看著顧玠走上馬車,心裡有些失望。

那邊顧玠並不知道對方的想法,見到程術身邊小太監也跟了來,問了對方一聲。

“若揚近來可好?”

“一切都好,六皇子讓奴才直接接您到延慶樓去。”

“有勞公公。”

兩輛馬車一同出發,顧玠到的時候,還沒有幾個人來。程術一早就等在那裡了,馬車停下沒多久,他就快步走上前。

“好久不見,元瓊。”

徐連正好從馬車上下來,顧玠就勢介紹了對方。

“我記得,徐小將軍嘛。你字雲懷?那我以後就這樣稱呼你了。”

程術性格很好,看徐連跟顧玠關係不錯,也就把對方當成自己人,彼此之間一番熱絡。

等人來得差不多了後,程術又專門過來跟顧玠打招呼道:“上次宮晏,聽你兄長說,身體已經好了許多。一會兒他們敬酒,你不用理會,要是哪裡不舒服就告訴我,我讓人送你回家。”

徐連看著這場景有些熟悉,想了想,赫然就是平時顧樸生叮囑顧玠的樣子。

“覺得很奇怪嗎?”顧玠看徐連盯著自己有些出神,輕聲問道。

“六皇子和你之間的關係很好。”

“我們倆從小就認識了,當年若揚不曉得我身體不好,同我惡作劇,害得我受了一場驚,後來知道情況,一直覺得歉疚。”

顧玠沒說的是,正是由於這場驚嚇,令他病情更加嚴重。也是因為這樣,程術對顧玠才會百般照顧,甚至有時候,做得已經跟顧樸生差不多了。

前年聽說顧玠的婚事耽誤下來了,對方比他這個當事人還要著急,說就算不能立刻成婚,也可以提前物色物色,又讓小太監給他送來了不少畫像,儼然一副要給他操持婚事的樣子。

聽顧玠說他自己沒有興趣,最後才作罷。不過這些年來,程術還是一直給對方暗中留心著。

顧玠跟徐連說了幾句話,席麵就開始了。

顧玠參與不多,徐連說要跟同輩來往,實際上陪在他身邊也並沒有怎樣開口。

眾人談笑間,倒是知道了一件新鮮事。

淩家那位小世子淩珩日前在山中打獵的時候,碰見了一名男子。對方意外被困山中,為猛獸所襲,身受重傷,淩珩將人帶回來後,寸步不離地守在對方身邊照顧著。

當下好男風並不少見,隻是淩珩從前也是個風流人物,如今為了那人,已經小半月都沒有出過門了,可謂是稀奇——

“稀奇,當真是稀奇,昨日我上門去約小世子,結果對方推說沒空,硬是拒絕了。”

“淩府這半個月來,大夫時常登門,想來是那人傷勢還未痊愈。”

“可知那人姓甚名誰?”

能讓淩珩這麼一個人浪子回頭,眾人不可謂不好奇。

最先說起這個話題的人搖了搖頭,讓伺候的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道:“隻知他字子歇,模樣甚為俊俏,才學也是斐然,其餘一概不知。”

談到這裡,就有人想起顧玠。

不過大家會開彆人的玩笑,鮮少會開對方的,隻是朝他望了兩眼,心中想著再好能比得過顧玠嗎?也就對此事不太在意了。

“元瓊,淩珩是誰?”

“是廣陽王的兒子,似這等場合,平日裡他一定會參加的。”

顧玠不太喜歡對方的行事作風,同他也就沒什麼交情。

倒是淩珩從前對他起過心思,顧玠對此事一無所知,程術發現了,警告了對方一通,淩珩才作罷。

他們彼此相交,也是知根知底,要是其他人對顧玠起了這個心思,說不定程術還會幫忙撮合一一。但淩珩這種處處留情的人,是斷斷不行的。

程術可不會讓那等風流人物去惹顧玠。

席到過半,更是熱鬨,顧玠就算坐在那裡,也會有人主動來跟他說話。

徐連出身徐家,又是第一次來這種場合,與他攀談的人同樣很多。

大家都知道顧玠的身體,跟他說話也是點到為止。饒是如此,應付了許多人後,顧玠還是覺得有些疲倦。

正想讓牽畫跟程術說一聲,自己先回去了,就發現袖口被誰拽了拽。目光望去,正是徐連。

“元瓊,你可累了?”

“有一點。”

“那我先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自己一個人回去就行了,你留在這裡繼續玩玩吧。”

“可是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回去。”

顧玠看他擔憂的模樣,不由得想,往後還是跟家裡人說一聲,用不著拿他當易碎品對待,否則的話,很容易影響到旁人。就連比他小了三歲的徐連,都開始跟兄長一樣,怕他這個,怕他那個。

忽又被心中這個念頭弄得好笑,於是臉上也就帶出了一些笑意來。

“我又不是紙糊的,況且若揚會派人送我回去,不必擔心。”

“等我安全到家後,我讓他們跟你說一聲,這樣好不好?”

顧玠的長發順著手臂落到了徐連的手上,柔軟得像一匹綢緞。

對方自知沒有理由再堅持下去,慢慢鬆開了手。要離開的時候,將顧玠的頭發抓住,給他放到了背後。

“那好吧。”

程術不單邀了他們在這裡玩,還包了好幾艘畫舫,請了個戲班。

顧玠離開後,眾人又行了一輪酒令。不咬文嚼字的話,這是徐連的強項,酒過三巡,眾人也都彼此相識了,程術就帶著他們換了個地方轉。

另一邊,顧玠的馬車跟另一輛馬車正好相對而來,彼此就堵在了巷口。

跟在程術身邊的小太監下去看了一眼,回來說對方是淩府的馬車,淩珩帶了一個人在上麵,不知道是去哪裡。對方得知來的是顧玠,主動向後退了一段路,讓他們先走。

車都已經退好了,再糾纏也是浪費時間。顧玠讓對方謝過淩珩,就叫車夫繼續往前走。

兩輛馬車擦身而過的時候,彼此的窗簾都被風吹得微微掀起。顧玠坐在車內,遺世獨立,另有一道視線從對麵的馬車短暫地落到他臉上,隨後就壓抑地咳嗽了起來。

“可是胸口又疼了,早知這趟出門,應該將大夫也帶上。”

“不礙事,世子不必擔心。”

“子歇總是如此不願意麻煩彆人。”

淩珩半是抱怨,半是心疼,不多避諱,抬手就為對方揉了揉心口。

那名叫子歇的男子竟也不拒,隻是對他的話搖了搖頭。

“我隻是不願意看到你為我難過。”

“你啊。”

子歇一番話,淩珩更是感動不已,替對方揉過心口以後,給他倒了杯水又慢慢喂下。

顧玠沒有將路上的事放在心上,下馬車之前,特意跟送他回來的小太監說:“一會兒告訴雲懷,說我已經安然到家了。”

“是,顧公子。”

-

徐連說要讓顧玠教自己寫字,不過接下來兩天,對方一直沒有時間過來。

徐善齋跟湯禧已經把該拜訪的人都拜訪過了,接下來就輪到其他人上門拜訪他們。徐連身為主人家,自然不能缺席。

一連五六日,顧玠都沒有見到對方。

等到第七日的時候,徐連才算是重新有了時間。他一來就說這些天家裡太忙了,還說自己招待客人弄得暈頭轉向的,要是再多幾天,簡直難以想象。

等講完了這些,又跟顧玠提起來那日他走後大家都玩了些什麼。徐連說起這些事,可比之前的語氣更加生動,連描述都讓人身臨其境。

得知顧玠還沒坐過船,當即熱情地說明天可以帶他一起出去玩。

徐連家中的事情還沒結束,是以跟顧玠的談話也沒有多久,就告辭回去了。

他走後,牽畫對於顧玠明日出門有些擔心,顧玠卻道無礙。

“劉大夫說過了,一些平常的項目都是可以做的,隻是乘船而已。”

“況且,雲懷有武功,若我有什麼不適,他還在我身邊。”

如此,牽畫才安了點心。

這時節河裡蓮花都已經開了,徐連帶顧玠去的就是城中荷花開得最好的地方。

他叫來的船比上回程術包的船要小一點,不過船上各種東西都準備得齊全。顧玠上去的時候,感覺到水波推著船身的微微晃動。

“小心。”

徐連扶了他一把。

小廝都在岸邊等著,兩人在船上站定,徐連就讓船開動起來了。

隻是隨著船隻的行走,水波的推動感對顧玠來說越來越強烈。還沒有怎樣欣賞這裡的荷花,他就覺得一陣頭暈,胸口更是有股要吐的惡心感。

徐連見狀,嚇得連話都來不及說,直接將他背起,縱身回到了岸邊。

腳踩在地上時,晃動感終於消失,隻是顧玠仍舊吐了一回,整個人看上去比出來的時候虛弱了許多。

他不過是由於從沒有坐過船,才會這般不適。可無論是徐連還是牽畫,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急急忙忙就又把他給送回家去。

馬車離開不久,又有一輛馬車過來停下。從馬車裡走出了一名氣宇軒昂的男子,緊接著對方又回身,小心翼翼牽著另一名瘦弱些的男子出來。

“前幾日看過的荷花不比這裡好看,我已經叫好船了,子歇可以好生欣賞。”

顧玠在回府的路上,被徐連和牽畫目不轉睛地看守著。

到家不久,劉大夫就被請到了自己的院子裡,牽畫讓對方給他仔細檢查一番,又說小公子在外麵吐了,又說小公子頭暈得厲害。劉大夫診了好久的脈,才說是暈船的正常反應,不過他身體弱一些,看起來才比常人更嚴重點,休息休息就好了。

劉大夫走後,徐連朝他賠罪不止。次日過後,又帶了大包小包的賠禮來。

顧玠並沒有怪徐連,事實上,他覺得乘船還挺有意思的。

或許將來他身體更好一些,可以再試一次。

“元瓊,你怎麼都不生我的氣啊?”

顧樸生昨日回府得知顧玠吐了的事,都生了一場氣。

若非徐連道歉的態度誠懇,而顧玠出門又是經過家裡同意的,顧樸生都能做出讓徐連不必再登門這種不講理的事。事關顧玠,他們從來都是如此。

“我為什麼要生你的氣,你又沒有做錯事情,是我自己不適應。”

年幼時大夫就說過,他不適合情緒波動太大,時間久了後,顧玠也就養成了這副性子。

就算徐連做錯了事,真要叫他生起氣,恐怕也不太會。

顧玠身體不適這件事又是弄得一陣人仰馬翻,等他跟徐連都閒下來的時候,誰知關外突然有戰事發生。

徐連甚至都來不及跟顧玠告彆,就跟隨父母出發了。

以前還不覺得怎麼樣,徐連離開以後,顧玠倒突然覺得院子裡變冷清了不少。

大概是,缺少一個少年郎嘰嘰喳喳地陪他說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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