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鬼原本想把人悄悄解決了的,沒想到被對方看到了,頓時露出了真實麵目。
顧玠捏了一個最基礎的決,將第一個攻到他眼前的女鬼逼退。聲音立刻驚動了外麵埋伏的眾人,在他們衝進來之前,幾隻鬼都被惹怒,更加瘋狂地朝著顧玠攻擊過來。
就在這個時候,一隻微涼的手拉住了顧玠。
“哥哥,快進來。”
黑暗當中,小車警告的眼神看向了眾鬼,一個個變得奇形怪狀的鬼立刻恢複了人形,還有一隻鬼趕緊從地上撿起了自己的腦袋安了回去。
轉瞬之間,顧玠就被小車拉進了房間。對方看上去更加虛弱了,呼吸也很困難。
顧玠拍了拍小車的背,對方整個人僵了一下,隨即耳朵就又紅透了。
他沒有像白天一樣,拉著顧玠的手一直都沒有放開。
“小車要告訴我的秘密就是這個嗎?”
小車點點頭,又搖搖頭。
他的頭發這會兒看過去幾乎有一種快要炸開來的感覺,但不是非常誇張的樣子。
“爸爸跟那個人,想要殺我。”
良久,他才說出了這樣令人驚駭非常的話。
“他們為什麼要殺你?”
“我也不知道。”小車看上去傷心極了,連眼睛裡都沒有了光彩,像抓著海中唯一的浮木一般看著顧玠,“哥哥,你會保護我嗎?”
“會的。”
“真的嗎?”
“真的。”
“哥哥答應我了,就不可以騙我。騙人的話……”
小車講著講著有些茫然,他不知道應該給顧玠立一個什麼樣的懲罰。
外麵陡然響起來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交談,是顧午等人進來了。
顧玠聽到他們念咒以及打鬥的聲音,那位年輕的男人受傷了,撞到了小車的房門,發出了一聲巨響。
顧玠的第一反應是去捂住小車的耳朵。
被親生父親和繼兄謀劃著想要殺死,整天又待在這樣的環境下,實在是一位完美的,應該被可憐,被保護,被愛惜的對象。
小車聽不見外麵的聲音了,他看著顧玠,甜甜地道:“哥哥,你對我真好。”
說著,他小心翼翼地拉住了顧玠的衣擺。
臉上的紅暈又在因為兩人過度的接觸而浮現出來了,小車緩緩地講起了自己的故事。
“媽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走了,我不記得她長什麼樣子,後來爸爸娶了彆人,跟我說以後我就有哥哥了。但是哥哥對我很不好,總是欺負我。”
說到這裡,小車整個人蒙上了一層陰影。他往顧玠身上靠近了一點,完全依賴著對方。
“他把我推到了水池裡,讓我生了一場病,等我醒來以後,他們就讓我住在這裡了。傭人不聽話,偷懶。”
一個隻有七歲的孩子,麵對偷奸耍滑的傭人根本毫無辦法。
“但是他們很快就受到懲罰了,他們跟我說,要住在我的屋子裡,我就跟他們做了個交易。”
天真的孩童相信了鬼怪的謊言,讓他們堂而皇之地占據了自己的屋子。
或許也是為了這個原因,小車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但是他的身體狀況明顯是受到了鬼氣的影響,長久下去,早晚也會死掉。新生的魂魄恐怕還來不及投胎轉世,就會被外麵那群鬼吃掉。
顧玠很快就了解到了一個自幼喪母的小孩子的成長經曆。
“但是爸爸覺得我也是妖怪,這次他叫很多人過來,就是想讓他們也對付我的。”
小車說著就有些著急起來,很急切地想跟顧玠解釋,自己不是妖怪。同時還有被至親置於死地的難過與彷徨。
“我相信你。”
外麵打鬥聲漸止,本身紅衣女鬼們也不是什麼厲害的角色。顧玠問他,對著鏡子說話和紙人是怎麼回事。
小車抓緊了他的手臂,似回憶般講到了以前的事。
“他們說,隻要我跟鏡子說話,就能嚇到傭人,我覺得很好玩,所以就答應他們了。”
“紙人是我跟爸爸玩的遊戲,可是他好像不太喜歡。”
“紙人是你自己做的嗎?”
“嗯,我第一次做。”他的語氣有種淡淡的驕傲和期盼,像是渴望得到彆人的誇獎。
顧玠順著他的話道:“紮得很好看。”
外麵又一聲轟響,差不多已經塵埃落定了。顧玠跟小車說了一聲打算去看一眼,但小車始終不願意放開他,像是驚嚇過度。
顧玠隻能帶著對方一起出去。
打開門一看,果然是顧午已經收服了那個紅衣女鬼。對方身上穿著一套古代的嫁衣,但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這並不是出自古代,倒像是現代影樓裡製作的款式。
根據審問,對方的確不是古人,也跟徐慶仁在飯間的說法一致,徐家祖上都沒有跟什麼女子有過糾纏,對方就是一個半路來客,因為看中了這裡,所以就占了下來。
除了她以外,還有兩三個彆的據說是給她打雜的鬼。
洪洪聽到他們的供詞後嘴角抽搐了一下,心說你們鬼還挺講究。
隻有其他人聽到他們的話,覺得好像有什麼被忽視了一樣,但又想不到究竟是哪裡。
這次抓住他們的主力是顧家和雲德道長,顧玠和小車出來的時候,那女鬼臉上的皮都已經掉了一地,其餘幾隻鬼也好看不到哪裡去。
小車猝然看見,害怕地抖了抖,縮進了顧玠的懷裡。
顧玠抬手,將他的眼睛擋住了。
顧午還在問女鬼這裡有沒有彆的東西了,隻有雲德道長帶著洪洪走了過來,語氣鄭重地問顧玠:“敢問小友,可是攻擊過那女鬼?”
“隻是一些淺顯的招數。”
聽了顧玠的話後,雲德道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他同樣知道顧玠使的是基本的術法,可以對方現在的狀況,能讓那一擊使出平常人正常甚至頂峰的水平,就很不簡單。可以說要不是有顧玠這一擊,他們未必能這麼容易抓到女鬼。
雲德在看到顧玠的時候就有一種莫名的感覺,眼前這個少年假以時日,走的高度或許要比顧午更高。
“有緣分的話,或許能再見到小友。”
那邊顧午的審問結果也已經出來了,據女鬼說這裡所有的鬼都被抓住了,沒有漏網。
不過大家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在徐家多住了幾天。
徐小車的身體狀況果然是受到那些鬼物們的影響,雲德道長當天晚上讓對方喝下了一些東西後,第二天他的氣色就好了起來,主要表現為那種隨時隨地的虛弱感漸漸消失了。
可即使如此,青年也還是給人一種無比脆弱,需要被精心嗬護的感覺。
大概是因為陡然失去了那些鬼氣的掣肘,第二天早晨徐小車竟然在家裡暈倒了。
礙於所有人都在徐家,徐慶仁將對方送進了醫院。這趟過去檢查的結果終於不再是沒有問題,相反,醫院檢查了許多問題。
醫生看看檢查報告,再看看小車的年紀和體型,狠狠地皺了皺眉。
要不是知道徐慶仁的身份,估計都要罵出聲了。有這麼養孩子的嗎?一個二十三歲的青年,身體素質還不如一個小孩子,更不用說貧血、長期精神失常等症狀。
醫生讓徐小車在醫院裡好好休養一段時間才能出院。
這個結果對於雲德道長等人來說應該是很好的,說明那些東西真的已經沒有在影響徐小車了。並且根據他們幾天來的觀察,確實如女鬼所說,沒有任何漏網之魚。
隻有徐慶仁跟徐耀得知徐小車的情況後,依舊不太安心。甚至徐慶仁還反複詢問雲德道長,徐小車是不是真的活人,有沒有被來曆不明的厲鬼附身。
“徐先生為何有此一問?難道是發現什麼異常了不成?”
“沒、沒有。”徐慶仁支支吾吾,但在這裡得不到答案以後,又跑去問了顧家人,等將所有人都問了一圈,得知徐小車確實是活生生的人,不可能是被鬼附身以後,他才像是大鬆一口氣。
他們在徐家差不多住了一周左右,徐慶仁十分大方地給顧家和雲德道長分彆打了一筆錢。雲德道長說了顧玠在其中發揮的作用,於是徐慶仁也給顧玠打了一筆錢。
徐慶仁出手還是很闊綽的,一下子就讓身無分文的顧玠即使離開了這裡,也能過一段時間富裕的生活。
自從徐小車的身體好了以後,對顧玠的依賴也是肉眼可見的,就連到了醫院,都要讓顧玠陪著。他甚至讓人在單人病房又放了一張床,不知情的人恐怕要以為顧玠才是他的家人。
顧玠在天師當中或許能力不夠,但放在普通人當中,卻是出類拔萃的。醫院裡的護士已經不止一次私底下議論過對方了,這天他們又說起了291病房的那個病人,紛紛都是不耐煩。
“291那個病人什麼時候能消停些,昨晚我巡邏病房的時候,又聽到他在喊鬼,還好他住的病房是單人的,不然其餘病人都要被他嚇死了。”
“聽說291的病人以前是個天師,該不會是職業病吧。”
“誰知道呢,隻希望今天晚上能安生一點。”
291的病人就是被徐家送進來的劉申,自從他住進醫院後,幾乎每天晚上都在嚷嚷著有鬼。
劉申一開始並不在這所醫院,後來是嚷得沒有辦法,才給他轉院的。不過在安生了一個晚上後,又故態複萌。
現在這所醫院已經是對方轉的第四個醫院了,醫生已經在考慮給他轉入精神科的可能。
同一個醫院的另一個房間,規兩已經有好幾天沒有見過連生了,對方忙著解決連家堡的事情,又忙著公司的事情,這段時間幾乎腳不沾地。上回看到連生,都瘦了一圈,對比起來,他這個病人倒胖了不少。
規兩現在已經能下地了,整天在病房裡悶著,他打算到外麵逛逛。叫了護士把自己移到輪椅上,他就自己出門了。
“哥哥,你在跟誰聊天啊?”
規兩一出門就聽到了這道聲音,似乎很依賴那位被他喊作哥哥的人。
病房門沒關,他出於好奇看了一眼,就看到一個他一向都很討厭的人——顧玠。
規尚濤一直拿顧玠舉例子,可以說就算是對方化成了灰,規兩都能認出來。
更何況這又沒化成灰,反而還挺……挺好看的?
規兩發現,一段時間沒見,顧玠看上去似乎比以前順眼了點。
不是說已經被顧家趕出去了嗎?怎麼一點事都沒有。
正想著,規兩就感覺有一道陰涼的視線落在了他身上,隻是抬起頭又發現什麼都沒有。
他疑惑不已,就聽到顧玠在回答問話的那個人。
“跟走走聊天,他問我什麼時候回去。”
走走是誰?
被顧玠那種親昵的語氣喊出來,讓規兩的腦子裡下意識蹦出了這個問題。
“哥哥,你要回去嗎?”
“暫時不回去,等你身體好一點再說。”
回答明顯很好安撫了對方,規兩的角度看不見講話的另一個人,他把輪椅推著往前麵走了走。很快,另一個主人公就出現在了他眼前。
徐小車自從七歲以後就沒有再出過自己的屋子,當然更不可能出過徐家。規兩不認識他。
他正要收回視線,就見坐在病床上的那個人忽然抱住了顧玠。也沒有做過分的事情,但看起來就是很親密。
規兩臉一紅,趕緊移著輪椅走了。他果然跟顧玠不對付,出個門都能碰到這種事情,不知道這裡是醫院啊。
他在心裡一通碎碎念,等見到連生的時候還不忘記批判一下對方的行為。
“顧玠在對麵?”
“昂,我親眼看到的,顧家是不是在背後偷偷接濟他了啊,我怎麼看他一點落魄的感覺都沒有。”
“據我所知,顧家並沒有接濟他。”顧家的狠心也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難怪之前讓人找他,一直都沒有消息。”
“你找他乾嘛啊?”規兩清楚連生的脾氣,立刻就升起了警惕,“你彆告訴我你打算幫助他啊,顧家還看著呢,連家堡的事還需要顧家。”
“放心,我心裡有分寸的。既然他現在過得很好,自然就不需要我的幫助。”
“徐家的事情已經解決了,你對麵住的就是徐家那位。”
“你是說徐小車?”
“嗯。”
規兩回想起之前看到的青年,倒是沒想到對方竟然是徐小車,但他隨即又想到了顧玠。
“那顧玠怎麼陪在對方邊上?他倆有什麼關係?”
“徐家那次請了很多人,顧玠也去了,聽說顧玠在裡麵出了不少力。”
這樣一來,讓徐小車產生依賴也不是不可能的。
規兩本來還想問連生,那麼多人裡麵,怎麼徐小車就看上對方了,但一想到顧玠那挑不出毛病的相貌,就默默地閉上了嘴。即使他再怎麼看顧玠不爽,也不得不承認,那個人的相貌是百裡挑一的好看。
反正顧玠現在已經不是顧家的人了,規兩懶得再將多餘的心神放在對方身上。
“連生,你那邊確定什麼時候要去連家堡了嗎?”
“準備的話,大概要三個月後。”
“那到時候我應該可以下地了。”
連生笑了一聲,“就算你下不了地,我想你也會過去的。”
規兩就是這麼個脾氣,聞言他也不辯解。
在醫院的時間久了,他跟顧玠難免會碰上。
隻是他每次看到人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顧玠倒是根本就沒有把他放在眼裡,每次都讓規兩有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感覺。跟連生說,連生則是讓他不要跟人家計較。
又一天,侯鄒已經問了顧玠很多次什麼時候回去了,顧玠打算去看他一趟。
走出病房的時候,正巧碰到了來看規兩的連生。對方對他還有印象,沒有由於他現在的身份而看不起,甚至主動問了他最近怎麼樣。
顧玠在他人麵前也算是禮貌的,唯獨對連生,連多看一眼都不願意。
他腳步沒停,連生的話還沒講完,人就已經走遠了。顧玠的態度讓秘書很為連生抱不平,連生卻並不介意,讓秘書等會不要在規兩麵前說什麼。
病房中,小車隔著牆壁,兩隻眼睛流露出天真的疑惑來。
顧玠離開後,病房裡又來了其他人。是自從徐小車進醫院後就根本沒露過麵的徐耀,對方垂著頭顱,兩隻眼睛毫無神采,傀儡一般,對徐小車表現出了近乎順從的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