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 看著桌上的電子遊戲設備,楚逢月覺得他其實對有沒有巫術也不是很上心。
年輕人說他們大巫師一脈是從東國傳來的,真要算起來和她還是同胞, 讓她想想辦法幫幫忙。
“會不會是你看人過往太多,消耗過度?”女人問道。
“不可能。”即墨搖頭, “能讓我使用巫術的人不多,他們還沒有資格來消耗我。”
這不是吹牛, 他想知道誰的過往直接讓人去查就行了,多的是人願意為他辦事。
除了楚逢月這種行內人。
年輕人摸出手機,翹著二郎腿:“我懷疑是你因果太重,我承受不起, 所以被暫蔽天機。”
楚逢月“嘖”了一聲,還挺會惡人先告狀的。
明明是他有心窺探,現在倒顯得像是自己毀了他的道行。
遊戲的音樂在屋子裡響起,楚逢月看向他, 年輕人相貌陰柔,雌雄莫辨,再加上長發更是俊美。
“你把我請到這裡來, 又給不了我解釋。”
“那很抱歉,對於你的事我也無能為力。”
本來希望他能給個理由, 現在看來很有可能是她之前的猜測。
因為磁場混亂, 所以她穿書或者到了另外一個平行時空。
見她果斷拒絕, 年輕人也不惱,依舊笑眯眯的:“你什麼時候回東國,我和你一起。”
“回去尋根。”
這拙劣的借口,楚逢月都不想拆穿他。
“明天吧,或者後天。”今天她有事, 想出海。
得知她想坐船去索納群島,即墨揚眉:“為什麼不坐直升飛機?航行需要一天,直升機隻要兩個小時。”
“?”楚逢月愣了,她一拍腦門,有些懊惱。
“湊巧了,我正好有私人直升飛機。”年輕人笑容絢爛,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
楚逢月無奈笑了,“行,一起吧。”
真要有寶藏,這個所謂的大巫師應該也不會貪圖。
他繼承的家產已經夠揮霍無數個輪回轉世了,每天還有富豪為了他一句話哭著喊著要湊過來送錢,喬治的寶藏應該也不過是什麼古董珍玩?
如果他真的想要見者有份,也不是不可能,前提是他有足夠讓她側目的本事。
目前這位大巫師給她的感覺就是那種專門給有錢人跳大神的江湖騙子。
在他家吃了點東西墊肚子,即墨親自駕駛直升機帶她去索納群島。
戴上頭盔以及護腕,年輕男人依舊散漫隨意,但和之前給她的感覺完全不同了。
穿越山穀海峽,根據導航上的坐標,他們找到了那座無名小島。
1894年的小島綠樹成蔭,遍地花草野果,還有一座雄偉巍峨高聳入雲的城堡。
現在隻剩下滿地荒涼,一百多年過去了,枯黃的雜草像是乾燥的發絲,在島上縱橫交錯。
直升機降落後,楚逢月摘下頭盔,下了飛機,站在雜草叢中,試圖尋找城堡的廢墟。
“為了寶藏來的?”即墨解下護腕,笑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縫,像一隻狡猾的狐狸,“很多人來這裡找過,都一無所獲。”
就連擅長尋龍點穴的風水師們也落了空,他們試圖用尋找穴場的方法找寶藏。
可依舊無功而返。
現在是下午兩點四十五分,秋日的太陽沒什麼殺傷力,懶懶散散掛在天邊。
海邊水浪一波又一波擊打岸邊,陽光落在海麵,波光粼粼,像是龍的鱗片。
楚逢月根據點穴確定穴場,推算出城堡曾經建在哪。
那場大火將一切都燒得乾乾淨淨,沒有留下半片磚瓦廢墟,就像是有人刻意把這段過往用力抹去。
這兩天發生的事恍然如夢,喬治、管家、艾瑪小姐,好像隻是一場幻境。
見楚逢月在城堡周圍行走,即墨找了塊石頭坐下,鼻梁上的墨鏡被他勾到頭上,靠著身後的樹,他打開單機遊戲玩消消樂。
荒涼的島嶼,瘋狂生長的雜草,不見舊日蹤跡的遺址。
楚逢月一身黑色緊身運動裝,長發利落束在腦後,眉目如山水畫,紅唇鮮豔欲滴。
抬手“哢嚓”一聲,年輕男人隨意瞥了眼畫中人,他從兜裡摸出一個金屬的盒子,倒出兩顆葡萄味的果汁糖,扔嘴裡。
在原地找了半小時未果,楚逢月也走到他身邊,坐下來揉揉小腿。
她手裡是老戈獁給的藏寶圖,線條比較淩亂,就像是那次在城堡書房,戈獁太太找到的那張羊皮卷。
等等……羊皮卷?!
楚逢月美目睜大,戈獁太太當時說什麼?山巒,海浪?
海浪!
她“噌”地一下起身,把打遊戲的即墨嚇了一跳。
“怎麼了?”男人不明所以,抬頭看她。
楚逢月沒說話,隻是快步走到海邊,看著反複跌宕的海浪,還有遠處的山巒,她喃喃道:“幾點能退潮呢。”
“一般是下午六點吧。”即墨走到她身邊,兩人的身影被斜陽拉得老長。
現在已經快四點了,距離退潮還有兩個小時。
楚逢月找了塊高處的礁石,遠眺海麵。
一望無際的大海不是深邃的藍,反而像是濃稠的墨,就像是艾瑪的房間,漆黑不見五指。
她站在礁石上,等待退潮的同時也在觀察海龍的走勢。
退潮時,楚逢月把手機放在岸上,在即墨驚詫的目光中,她像是一條入水蛟龍,鑽進海裡。
年輕的大巫師站在岸上,腳邊是她的手機,他看向暗藏洶湧的大海,目光深邃平靜。
不出多時,海浪咆哮,岸上的雜草也隨風亂舞,楚逢月借著拍打的浪潮,攀上礁石。
見她眉眼間帶著輕鬆的笑意,即墨沒有問她是否找到了寶藏,而是伸手拉她上岸。
“你在海中點穴?”
不說普通的平原高山尋龍點穴有多難,就說在大河中點穴,一般也要等枯水期才能動手。
可剛才的異象,明顯就是點中海中真穴的征兆。
借力上了礁石,女人渾身濕漉漉的,緊身的衣服將姣好的身材曲線勾勒出來。
把身上寬大的亞麻袍子脫下,單手拎著遞給她,即墨的注意力都是波濤洶湧的海麵上。
和之前的暗藏殺機不同,現在全部浮於明麵,海浪咆哮似龍吟,天邊乍起的烏雲映在海麵,就像一塊塊烏黑的龍鱗。
海上忽然起了龍卷風,但楚逢月和她旁邊的年輕男人都不為所動,站在風暴圈外,平靜地看著這一切,仿佛和他們無關。
披上外套,頭發還在往下淌水,楚逢月舌尖還有腥鹹的海水味。
風暴沒有持續太久,躁動的海麵逐漸平複下來,天邊烏雲散去,一抹斜陽落在二人身上。
“僥幸而已。”楚逢月笑容明朗,眉眼彎彎,“明天就可以叫人來打撈了。”
喬治將所有的寶藏都藏在海中的穴心,沒本事的找不到,有本事的也拿不走。
剛才點穴的動靜很大,海平麵都已然如此,更彆說海裡,已經奔騰翻湧了。
他是打定了主意,多拉點人給艾瑪陪葬,特彆是像放火燒城堡的那個艾瑪的表妹一樣貪婪的人。
這批寶藏她必須運回去,而且隻能上交,因為大部分東國曾經流落在外的古董。
還有一些是南洋這邊的珍稀,足以見艾瑪的身份有多尊貴。
她極有可能是非常低調的貴族,那個時候南洋還沒有這麼多小國家,後來的曆史也抹去了以前的痕跡。
沒有挪作私用,也算是物儘其用,沒有讓喬治的心願落空。
貪婪的人得不到寶藏。
“交給我吧。”聽出她的意思,海底確實有東西。
即墨對所謂的寶藏沒有多大的興趣,“我知道你更屬意讓戈獁來辦這件事——”
“但其實讓我來做才最合適不過。”
楚逢月用他的衣袍擦拭頭發,一副願聞其詳的模樣。
“首先,我們是同行,最基本的操守我還是有的。其次,我有求於你,自然會把這件事辦得穩妥,來討你歡心。”
“還有呢?”女人問。
“最後,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海底的東西有些是南洋的寶貝吧?”這都不用想,以城堡的繁華程度就知道,當初能被艾瑪收藏的都是稀世珍寶。
“戈獁再怎麼說都是南洋人,他要是知道了,難免會有彆的想法,當然,也有可能出於對你的敬畏不敢說出來,但難保他心裡怎麼想。”
“我就不一樣了,我的根在東國,真要算起來,我們才是同胞。”
“無論如何,這件事你找我辦,最為穩妥。”而且以他的地位,運點東西去東國,輕而易舉,誰也不敢過問。
“那我豈不是要欠你個人情?”楚逢月冷靜道:“說出你的條件。”
“帶我去東國。”即墨堂而皇之露出得逞的笑容,他的喜怒都在臉上,在她麵前不掩藏自己的情緒。
“隻有這一個條件。”
他當然可以自己去東國,但是楚逢月帶他去就不一樣了,可以一直隨同在她身邊。
這才是即墨的目的。
楚逢月不願意幫他,他就自己靠近目標,找尋化解的方法。
不然待在南洋混吃等死,當一個沒有巫力的大巫師,即便接受萬民敬仰跪拜,對於他來說也沒有任何意義。
一個巫師沒有巫力,還占著位置乾嘛?不如趕緊退休讓位給新的傳承人。
“可以。”楚逢月稍微考慮一下就同意了。
如果灰仙在這裡,可以讓它用搬金術把寶藏帶回國,但它不在。
自己在這邊也是人生地不熟,哪怕那些風水師符師咒師對她釋放善意,她也沒有太過當真。
如果在國內還好,可現在是陌生國度,什麼風水師沒有國界這種鬼話她是不信的。
所有的風水師,在麵對來自外來威脅時,會毫不猶豫偏向自己的國家。
哪怕平時打著友好交流的旗號臉上笑嘻嘻一片和善,可背地裡也沒少燒香希望對方板塊趕緊下沉。
真要被這群南洋的術士發現什麼動靜,雖然不至於鬨翻,但多多少少有些麻煩。
就像即墨說的這樣,她不敢完全相信戈獁,但是可以對司徒正放一百萬個心。
這也是同胞和他國異族的差彆。
即墨對此並不意外,她如果不答應才是出乎意料。
兩人做了記號,開始返航。
回到家,即墨第一時間讓人連夜去打撈海底的東西,趁現在剛戳中穴,越快越好,做一切都會很順利。
而楚逢月名正言順住進他的房子,胖瘦驢友還有辛奈小格已經被大巫師府的車接過來了,洛觀更是十分自在,仿佛已經把這當成他自己家了。
本來還以為胖哥他們會問,結果這幾人在即墨的遊戲房玩得昏天暗地,大半夜還在他的地下音樂廳聽著dj蹦迪。
楚逢月是真的看不透這個年輕的大巫師了,音樂房裡的燈五光十色,辛奈和小格在喝酒,瘦驢友在搖骰子。
胖哥和即墨蹦得就像是要升天,洛觀笑眯眯坐在一邊唱歌。
她站在門口,雙手環胸看了許久,覺得這可能是基因裡帶的。
他們巫師就不是喜歡聽什麼咒語然後跳大神嗎,這是不是屬於返祖現象?
不管怎麼樣,這件事告一段落,十二個貴族家族也聯合起來地毯式搜尋那個戴著黃金麵具的黑衣隱士。
徐慶那邊怎麼樣了楚逢月不清楚,她和徐慶沒有過多的交集,不過她這個巫師印象很不錯,屬於那種如果求助到她頭上,一定會幫的。
她行事除了隨心所欲就是看眼緣,但是徐慶可能不太需要她的幫忙。
城堡秘術被破,黑衣隱士元氣大傷,他現在隻能到處逃竄,偶爾折騰點動靜出來,成不了什麼氣候。
這些事不關她管,她來就是為了解決戈獁家人的事,現在戈獁太太和戈獁小姐都沒什麼事了,自己也該回國了。
今晚睡了個好覺,不知道是不是大巫師府風水局的原因,她睡得特彆舒心。
是那種靈魂都得到舒展的舒服,全身心放鬆,第二天戈獁先生看到她時,也不由愣了一下。
“楚小姐。”見眼前的女人光彩照人,戈獁在反思,是不是自己家裡招待不周,她不過是換了個環境,立馬又容光煥發。
“戈獁先生。”楚逢月頷首,看向他手邊。
沒有箱子,也沒看到紅包,難道是支票?
大概是察覺到她的意圖,戈獁抬手,助理立刻上前,交了張卡給她。
“這是先生以您名義開的卡,裡麵有二十五億。”大概是怕她多想,又貼心的補了一句:“東國貨幣。”
這點錢對現在繼承家族的戈獁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對於楚逢月他是真心感激,並且有意交好的。
特彆是在得知她住進了大巫師府。
大巫師在他們這裡的地位比國王還崇高,就連國王做事之前都要先詢問大巫師。
想知道上天有什麼安排。
楚逢月沒想到即墨這麼厲害,下意識偏頭看他。
即墨一臉“沒想到吧”的表情聳聳肩,眼底明明白白寫著幾個字——
胎投的好。
女人莞爾,眉眼間溢出笑意。
戈獁太太在家陪女兒,所以沒有親自過來,而且她在忙著張羅兒子的訂婚宴。
已經和千葉家族商量好了,兩家聯姻,千葉家族長子的女兒嫁進戈獁家族。
大概是怕楚逢月生氣,以為自己這邊有意怠慢她,用完人家就過河拆橋,戈獁先生恨不得把一切都解釋清楚。
楚逢月壓根就沒想這麼多,雖然自己不是特彆愛財,但是握著卡的開心還是彆的東西不能比擬的。
“您要回國?還沒好好在南洋玩一玩……”聽完即墨的話,戈獁更加震驚。
“大人要隨楚小姐一起去東國?這……”不太合適吧幾個字卡在嘴邊,看了看眼前的兩尊大佛,他覺得自己可以閉嘴。
這位年輕的大巫師雖然性格好,但不代表誰都有資格質疑他的決定,哪怕是國王殿下。
戈獁什麼都做不了,隻能祝他們一路順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