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婭心裡有種直覺。
——也許,不是有什麼魔鬼作祟,隻是因為單純的載了她和德克斯特教授這兩個客人,所以才離不開印斯茅斯小鎮。
——她有種感覺,逃不掉了。
“這沒什麼,老先生,霧氣這樣濃厚,你一時看不清路,不小心駕駛馬車在路上走歪了,也是正常的事情。”
安西婭把自己乾淨的手帕拿出來讓老車夫捂住傷口,然後鎮定的說道。
老車夫半信半疑,這聽上去還是有些不可能。
他駕駛了幾十年的馬車,要說不小心走歪到另一條小道上倒是有可能,但足足調轉360度,這聽上去也太不可思議了。
“先生,其實我剛才就想說了,你喝了這樣多的酒,實在對自己集中注意力有害無益!現在隻是不小心調轉馬頭還好說,萬一下次是把馬車駕駛進山崖呢?”安西婭滿臉不高興的說道。
他確實來之前喝了這些酒,但是隻到微醉的地步,遠遠稱不上醉到不省人事?
但似乎,除了這個也沒有其他解釋了。
老車夫默默的在心裡決定要戒掉這個酗酒的毛病,羞愧的向客人道了歉,請這位小姐和先生重新坐上馬車出發。
“不必了……”安西婭向後退了一步,滿臉警惕,“……我可不想坐一個醉熏熏的馬夫駕駛的馬車,萬一你駕駛不當,讓車廂翻了怎麼辦?”
老車夫更羞愧了。
“我真的很抱歉,這次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了。”老車夫說道。
“你抱歉也沒用,我不做你的馬車了,明天早晨再坐十點那趟公共馬車好了。”安西婭道。
老車夫有些懵,說道:“小姐,您不是因為母親生了急病而著急回家照顧她嗎?”
“就讓我母親病著吧,仔細想想,我又不是醫生,其實回家也沒用。”安西婭冷酷無情的說道。
老車夫:“……”
不孝女啊!
等到車夫揮舞馬鞭,架著公共馬車離開之後,安西婭才憂傷的歎了口氣,身邊,德克斯特教授也歎了口氣。
“唉!”安西婭歎道。
“唉!”德克斯特教授也歎道。
“唉!”安西婭繼續歎息。
“唉!”德克斯特教授也接著歎息。
“教授,你能不能彆學我歎氣。”安西婭憂鬱的說道。
“我沒有學你,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德克斯特教授同樣憂鬱,“……我們要不要試著步行離開印斯茅斯小鎮?”
“教授你的意思呢?”安西婭反問道。
她想聽聽德克斯特教授的意見。
“也許我們應該留在小鎮裡調查真相。外麵山路崎嶇,還有一大片沼澤,說不定會有更多的魚頭怪物潛伏,隻等我們離開印斯茅斯,就會一擁而上。”德克斯特教授輕而溫和的說道。
在人類少女看不到的角度,祂投來居高臨下的、饒有興趣的凝視。
隻看她怎麼選擇了。
安西婭沉默著。
她其實特彆想步行離開,哪怕是要走一晚上的一路也認了,但不知道從何處而來的危險預感瘋狂的纏繞著她,尖叫著告訴自己這是一個必死選項。
“……我也是這個意思。”
最後,安西婭讚同的點點頭說道,拿出懷表一看,發現現在還不到八點。
如果趕快趕回去,說不定還可以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繼續和艾格尼絲虛與委蛇。
說乾就乾,安西婭當即又和德克斯特教授迅速的回到了小鎮裡。
才離開不到兩個小時,吉爾曼的旅館門口前,已經不複之前那副生意慘淡的冷清樣子,一個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人坐在旅館一樓的椅子裡,她被幾個相貌古怪的人群簇擁著,像是蟻群當中的蟻後。
——是艾格尼絲。
正在向旅館門口走的安西婭猛然停住了腳步。
果然旅館老板和馬什家族是有聯係的……
但是艾格尼絲已經看到她了。
相貌美豔的金發女郎站起來,越過破舊的小旅館,踩下台階,一步步的向安西婭靠近,麵無表情,瞳孔之中沸騰著異樣的興奮和憤怒。
門口煤氣燈的照耀下,艾格尼絲的麵孔半明半暗,讓安西婭突然想到了希臘神話裡的蛇發女妖。
“安西婭,你剛才去哪裡了?”
“是我招待你招待的不夠好嗎?”
“一整天沒有看到你,我很擔心,你為什麼一直沒有回我家?”
艾格尼絲一邊輕柔的問著,一邊向安西婭走來,問完最後一句話時,剛好走到她的身邊。
那隻白皙細膩的,但卻又仿佛蘊含著怪力的手掌搭在了安西婭的肩膀上,讓她動彈不得。
“你怎麼不說話?”艾格尼絲笑著問道。
這該怎麼回答?
難道要說我今天經曆了驚心動魄的印斯茅斯十二時辰,然後在即將成功逃離的時候功虧一簣?
“呃,這個嘛……”安西婭忍住奪路而逃的衝動,攏了攏自己的蓬鬆黑發,有些尷尬的笑了兩聲,不太好意思的小聲說道:“……你都找到旅館來了,難道還猜不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