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吃完早餐重新回到臥室時, 安西婭又在床頭看到了陰魂不散的偏方八麵體。
漆黑如墨的水晶上血色花紋流轉,端正的放在鵝毛枕頭中央,在深藍緞麵的映襯下, 像是被放在玻璃櫃台裡的珠寶一樣,透露出昂貴的奢華感。
又被狗啃了一次的安西婭心裡很不痛快, 拿起偏方八麵體, 高高的拋在半空中又接住, 然後放在嘴邊, 低聲問道:“德克斯特教授,其實你能遠程遙控偏方八麵體吧。”
偏方八麵體內的紅色花紋晃動了兩下,然後就再也沒有反應。
安西婭盯著掌心的閃耀的偏方八麵體看了幾秒鐘, 眼神冷凝, 如同冬日裡結了冰的湖麵,露出一個冷淡的微笑。
“教授您想呆在我身邊,那就待著好了,反正我也擺脫不了你。”安西婭說道。
偏方八麵體內的紅色花紋又晃動了一下,仿佛是讚同一樣。
愛麗絲其實是個很要強的姑娘,在密斯卡托尼克大學上學的時候, 哪怕是經濟困難或者是受到同學欺辱, 也都是自己一個人默默想辦法解決,不會到處訴苦。
所以,究竟遭遇了什麼, 才會讓她寫信求救?
安西婭想不明白, 但直覺和她的懷孕有關。
換了一身出門的裙子之後, 安西婭先是用拜訪朋友的名義獲得出門許可,然後去了老爹名下的一家製鞋工廠,找到那裡認識自己的經理, 用被一個華人女騙子騙了錢,所以要去找她算賬的理由,問經理借了八九個身強力壯的男性工人給自己撐場麵。
經理點頭哈腰的同意了她的要求。
這一天波士頓的唐人街裡,來了一群耀武揚威的不速之客。
狹窄陰暗的街道上,兩邊的高樓格外陡峭,將陽光遮擋的密不透光,走在長滿青苔的鵝卵石道路上,路邊總有窗戶被悄悄的推開一條縫,露出一雙棕褐色的眼睛在偷窺。
被打斷了工作,從製鞋工廠裡臨時叫出來的工人們踢開擋路的草編筐,大搖大擺的走在這條街道上,然後走到了門牌上寫著19號的小樓前拍起門來。
“砰砰砰!滾出來!”
“欠錢不還的華人小偷!”
“姓“涼”的一家人,快點給我滾出來!”
……
在發現小樓裡頭沒動靜以後,為首的強壯白人吐了口吐唾沫在地上,擼起袖子開始試著拆門。
工人們不會發出奇怪的東方發音,“楊”字念的根本不準,但聲音很大,吵的遠處近處的華人勞工都聚攏過來,他們圍成一團遠遠站著,如同一群灰撲撲的剪影,對這群不速之客指手畫腳,卻不敢阻止這些陌生人強闖民宅。
遠度重洋、在美國低下四,痛苦艱難的求生,早就磨平了華人的骨氣。
白人是得罪不起的,他們當街打死華人,也不會受到警察的任何懲處。
站在幾個工人的後麵,安西婭像個真正的債主一樣,麵無表情,眼神冷漠,拿出一把鏤空的蕾絲扇展開,緩緩擋住了自己的鼻子。
跟在她身邊的,製鞋廠的一個經理以為她對周圍環境感到了惡心,陪著笑臉說道:“洛維爾小姐,您可以先到馬車上等著,這些長了豬尾巴的華人確實沒什麼誠信,請放心,那個敢欺詐您錢財的華人女性,我一定會幫您找出來。”
安西婭微微皺起眉頭,搖了搖頭。
不是覺得環境糟糕,在她看來,這條唐人街還是挺親切的,但是自從踏入這裡以後,她就感覺到鼻尖環繞著一股淡淡的臭味,越是靠近19號小樓,就越是感覺到臭味濃重。
陳舊的木門沒有扛得住壯年男性的力道,“吱呀”一聲倒在地上,終結了自己的使命,工人們走進小樓裡,從裡麵找到了一個十七八歲的華人少年。
這棟小樓裡隻有他一個人在。
安西婭低頭走進昏暗的小樓裡,聞到了更重的惡臭,看到了富有中國氣息的家具、對聯、紅色中國結,還有堂屋上供奉著的東方牌位,柱香正插在香灰爐裡,散發出絲絲白霧。
隱隱綽綽的草簾遮擋住了牌位的具體名稱,安西婭隻向那裡掃了一眼就挪開目光,開始低頭審問這個華人少年。
“愛麗絲·楊小姐呢?她去哪裡了?”安西婭居高臨下的問道。
聽到她這樣問,華人少年目露警惕,下意識的繃起了脊背。
“小姐,你找她有什麼事?”華人少年問道。
“她人呢?去哪裡了?”
安西婭說著,從隨身攜帶的提包中拿出一把黃銅手柄的左·輪□□,緩緩抵在了華人少年的額頭上。
“我隻是想知道愛麗絲的下落而已,如果你不說,那我隻能不客氣了。”
華人少年的臉白了。
旁邊,以為隻是普通的來當個狗腿子,沒想到老板家的大小姐會直接掏出左輪手·槍,擔心搞出人命的經理臉也白了。
穩住!
眼神要冷,動作要狠,要表現出變態的氣質,那樣才能嚇住彆人!
安西婭在心裡默念著,表麵上冷笑著對這個華人少年威逼利誘,同時心裡拚命祈禱他趕緊服個軟,把愛麗絲的下落說出來。
她又不可能真開槍,到時候下不來台事小,被他看出色厲內荏的本質,再撬話可就不容易了。
謝天謝地,這個十七八歲的華人少年沒經曆過什麼事,言兩語的威逼一下,就全都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