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1 / 2)

在騎馬狂奔回波士頓以後, 為了愛麗絲的身體著想,安西婭和大胡子醫生一塊跑回了他的私人診所 。

躺在病床上,被大胡子醫生灌了兩大杯糖水之後, 身體虛弱的愛麗絲醒來了。

她的狀態很不好,嘴唇蒼白的沒有半點血色, 安西婭以前覺得麵如金紙氣若遊絲隻是個形容詞,現在才知道,原來人虛弱到一定程度, 真的會從臉上透露出死氣。

一隻蠟燭孤零零的照耀在床頭。

搬了個小凳子坐在床邊, 安西婭摸了摸她的額頭, 看有沒有發燒, 忍下內心的擔憂,安慰了幾句愛麗絲,然後問道:“你有哪裡不舒服嗎?如果感覺到下身還在出血, 一定要告訴醫生。”

十九世紀的醫療條件不能信, 如果不小心感染了,或者是傷口沒有縫合好, 子宮大出血, 那麼愛麗絲必死無疑。

愛麗絲側躺著, 拉過安西婭的手, 像是要汲取溫度一樣, 緊緊的貼在自己麵頰上, 壓抑的低笑著,肩膀聳動。

她慢慢說出了一個故事。

——耶!莎布·尼古拉絲,那孕育千萬子孫的森之黑山羊。

……

橫貫美國東西的鐵路,是由華人修建的。

二十多年前,這些原本生活在自己土地上的華人們, 被當成“豬仔”販賣,被關在鐵籠子裡運到蒸汽船上,經曆暴風雨和惡劣環境的打擊,一路遠渡重洋,來到了這片異國他鄉的陌生土地上。

白人揮舞著皮鞭,將他們趕到了加利福尼亞洲的荒漠和內華達山脈的花崗岩上,命令他們修建出人類文明的奇跡——一條橫貫大陸的蒸汽鐵路。

這確實是從未有過的文明奇跡。

但是這奇跡下,全部都是華人的鮮血和骨頭。

他們要行走在從未有人踏足過的原始森林,用最簡陋的工具劈砍參天大樹,他們要攀爬堅硬陡峭的花崗岩,用炸藥清理出一條供火車行走的隧道,他們要站在最陡峭危險的山峰上,一點點將枕木和鐵軌運上去鋪好。

不管是烈日炎炎的夏日,還是滴水成冰的冬天,他們都要麻木的工作十幾個小時,手腳磨破滴血都不能停下,將全部的精力和生命,都投入到這條長長的鋼鐵之路上。

然後,他們就可以得到最微薄的報酬、最簡陋的食水。

從山上摔死、被炸藥炸死、活生生累死、被白人監工的皮鞭打死……幾乎每天都有華人死去。

那些冰冷的鋼鐵軌道和枕木下,全部都是華人的屍骨。

一年過去了,他們以罷工為要挾,向白人提出了抗議。

白人監工滿不在乎的,停止了向他們運送食物和水,以此來逼迫他們就範。

1866年的冬天,暴風雪席卷了內華達山脈。

數千名衣衫襤褸的華人勞工被困在自己的帳篷裡,在絕境當中忍耐饑餓以及寒冷,等帶著死亡的到來,或者是向白人監工屈服,繼續像個奴隸一樣工作,日複一日的麻木忍耐。

他們的世界滴水成冰,看不到希望。

然後,他們在暴風雪當中,發現了一尊不知道何時被埋入地下的古老神像。

那尊神像被雕刻成了黑雲一樣的巨大肉塊,上麵有布滿全身的可怕巨嘴,有黏膩可怕的狂亂觸手,有向下滴落著腐蝕的涎水,他們最可怕的噩夢裡,也想象不出這樣的怪物。

當他們從冰冷的凍土當中,把這尊神像挖出來時,黑色的雲霧向外擴散,所有觸碰到雲霧的人都渾身潰爛而死。

整個山區營地都被莫名的恐懼籠罩了。

數千名瘦骨嶙峋的華人勞工從自己的帳篷當中走出來,情緒大起大落,他們直勾勾的盯著神像,在冰天雪地當中哈哈大笑或痛哭流涕,自己掐著自己的脖子自殺,或者是將腦袋拚命撞擊到花崗岩上,頭破血流也不肯停下。

怪誕、詭異、瘋狂……

多麼黑暗可怕啊。

但是敬拜信仰那尊神像,卻能夠讓草木在冬日裡發芽,帶來幼嫩的新葉和水果,讓隨便逮過來的旅鴿瘋狂的交·配和下蛋,帶來鮮美的肉食,讓他們身上的殘疾痊愈,又修複那些血淋淋的傷口,重新獲得健康的身體。

那尊神像,能夠讓他們活下去。

和活著相比,哪怕是要奉獻祭品給黑山羊幼仔吃,忍受著偶爾幾個倒黴鬼的發瘋、每隔數年犧牲一個自己的女兒……這些代價又算得了什麼呢?

那個殘忍絕望的寒冬裡,滴水成冰的山穀中,華人們開始敬拜這不可名狀的邪惡神明。

這瘋狂的信仰,像瘟疫一樣在華人當中傳播。

……

安西婭聽的頭皮發麻,問道:“你們知道自己究竟在敬拜什麼樣的神明嗎?”

“剛剛挖出來神像的時候不太清楚,後來慢慢明白了,祂名為莎布·尼古拉絲,也叫做孕育千萬子孫的森之黑山羊。”愛麗絲木然的說道。

安西婭的臉色又沉了一點。

施奈德神父曾經提起過的柱神,其中一位就是莎布·尼古拉絲,整個宇宙間一切生命、修複、生殖、孕育……都是這位大神的權柄。

……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

1869年,鐵路修建完成了,失去了工作,但也解脫的華人們分散成了各個小團體,在美國各地四散謀生,他們當中,有人依舊留在加利福尼亞州,有的去了舊金山、美國南部的種植園,有的去了新奧爾良和密西西州、夏威夷群島。

還有一部分人來到了馬薩諸塞州的波士頓,共同建造了唐人街,繼續忍受著白人的歧視白眼,艱難的生活著。

隨著他們的分散,崇拜莎布·尼古拉絲的信仰也隨之散播到了美國各地。

一個黑暗的夜晚裡,剛剛成年的愛麗絲被送到了林地間的祭壇上,經曆了一場痛苦的煎熬後,她僥幸活了下來,並且天真的以為噩夢結束了。

但噩夢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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