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就像一個無聲無息、又陰魂不散的幽靈。
安西婭忽然停下,困惑的輕聲問道: “你走路時為什麼沒有發出聲音、留下腳步?”
“我還沒有真正降臨在這個世界上。”暗之惡魔說道。
“哦……”安西婭發出一個不感興趣的音節,繼續向前走,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睛,幾秒後又問道:“……紐約還有其他活人嗎?”
“沒有了,所有的人類都已經死光,隻剩下你。”暗之惡魔微笑說道。
安西婭走到了之前清醒時來過,又被傳教士拉走的書店。
這裡似乎經曆過一場大火,前麵的半條街都已經燒成斷壁殘垣,剩下的這半條街上,屋頂和牆壁也全都是灰黑色焦痕,一扇搖搖欲墜的門掛在書店門口前。
她剛伸手去拉,門板就連帶著門框摔下。
安西婭嚇的後退了一步,那不僅僅是因為摔掉的門,還是因為門裡麵,書店櫃台後那一團扭曲的怪物。
那就像五六個人被同時拉住手腳,朝著兩邊無限拉長,然後再把那些扭曲變形、纖長古怪的身體放在一塊反複揉搓,最後形成的一個多肢體粘合的血肉怪物。
這個怪物甚至還活著。
看到有人類闖入,那五六個原本死氣沉沉的頭顱睜開眼睛,然後吐出含糊不清的怪異語言,然後掙紮著諸多手腳朝她移動過來。
“救我……救、救……”
安西婭救不了他們,又向後退了一步。
仿佛這隻是回光返照一樣,這個多肢體的粘合血肉怪物話隻說到一半,就慢慢停止了聲音和動作,身體坍塌成了灰黑的碎片灰燼。
仿佛默哀一般,安西婭閉了閉眼睛。
她走到書店裡,找到地圖翻看了一遍,然後朝著紐約最高的建築走去。
那是一座由砂岩和磚塊構建而成的暗紅色建築,最頂端的巴洛克風圓頂還沒有修建好,災難還沒有發生前,工人搭了巨大的手腳架,像一個個螞蟻般在上麵攀爬著工作。
現在整棟大樓都像是被腐蝕一般出現出暗黃色,最外層的磚石就像是風化一樣剝落,牆皮像醜陋的疤痕。
安西婭走了進去,開始沿著還沒有裝修好的樓梯向上攀爬,到達了頂樓的天台,在這裡向下俯瞰整個紐約。
“真是悲傷絕望的情緒……”暗之惡魔走到她的身邊,像是逗弄寵物一樣,漫不經心的給出了解決災難的方法。
“你要向我許願嗎?我記得“我”的一個化身和你說過,隻要你能猜出我的真實身份,我可以讓你實現一個願望。”暗之惡魔說道。
天台上,安西婭的黑發微微揚起,目光遙遠飄忽。
她看見彌漫了整個城市的霧氣中,七彩的微光越來越明亮了。
無垠的黑暗裡,那些微光漸漸脫離了附著的生命體,就像是煮沸的開水或燃燒的火焰,光芒不斷向上舔舐延伸,形成了扭曲怪異的彩虹……
進食完畢,成熟的星之彩即將脫離這顆星球,飛向遙遠太空,隻留下一片死寂的城市。
而且這個過程當中,人類隻是低等的食物,沒有任何阻止或報仇的能力。
深邃廣袤的宇宙中,渺小的、脆弱的人類隻是塵埃。
“我確實應該向神明祈禱,但不是對你……”安西婭恍惚回答,後退幾步站在天台邊緣,遠離暗之惡魔,然後回憶著死靈之書上的內容,近乎呢喃的說道:“……聆聽我的召喚,無儘虛空之王,移星者,堅固的基礎,地震之掌控者,恐怖的征服者,痛苦的創造者,毀滅者,榮耀的勝者,虛空與混亂之子……猶格·索托斯。”
暗之惡魔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一些,相當不滿的抱起了手臂。
狂風漸漸在天台上吹動,將周圍的濃霧吹散,如同形成了無形的瘋狂漩渦。
漩渦的正中央,在安西婭的最後一句咒語念完時,黑暗的城市裡,眾多七彩的光柱衝天而起,又在下一秒被凝固在了半空中,如同時間被突然靜止。
轟——
一道無形無質的巨大門扉仿佛在天台上空打開了,而這扇門跨越一切時空和維度。
門後,一道披著微光的朦朧人影端坐在巨石王座上,微微投來目光。
“人類,你有何祈求?”祂“說”道。
那仿佛是聲音,又仿佛隻是一個意念,宏大無比,仿佛蘊含著至高真理。
天台上,安西婭深吸一口氣,恭敬的垂下頭顱,輕聲說道:“我祈求您倒流這顆星球的時間,讓災難回到還沒有發生的時刻,讓星之彩不要再降臨地球。”
“你彆多事,趕緊走,這是我的信徒。”暗之惡魔在一旁插話道,神情相當不悅。
“但這個人類已經召喚了我……我可以應允你的願望,而你能付出什麼?”塔維爾·亞特·烏姆爾漫不經心的說道。
安西婭緩緩抬起眼睛,忍受著腦海中的瘋狂雜音,疲憊而冷凝的視線,在暗之惡魔和萬物歸一者的化身之間遊移。
召喚猶格·索托斯這位傳說當中的三柱神之首,時空歸一者有很多要求,其中最重要的莫過於一座高塔般的建築,以及祭品和正確的咒語。
高塔建築和正確的咒語現在都備齊了,至於祭品……
“我將暗之惡魔貢獻給您當祭品。”安西婭平靜、且理所當然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