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我,千萬不要這樣做!”
這根本不是報恩,這絕對是恩將仇報!
“我算不得什麼大英雄,隻是做了我自己想做的事情罷了。”
“我可以做一個不怕死的先驅者帶領你們,卻不想變成神明,我希望你們是追隨者、開拓者,而不是沒有思想的信徒!”
“人之所以可貴,就可貴在我們會思考。”
“多多保重自身,求人不如求己。”
一顆求人不如求己,君子當自強不息的種子被江流種在了這些人的心中。
哪怕他們終將老去,也永遠不會忘記,菩薩威壓加身,也有人挺直了凡人的脊梁,走在他們的前麵,告訴他們,一切都不需要害怕,勇敢往前走。
麵對那些恨不得掏出家底給他當路資的人,江流更是連連推拒。
這磅礴的感恩回饋過來,差點兒沒把江流壓死。
麵對觀音威壓都沒有彎腰屈服的人差點兒跪下來求這些普通人靠譜一點,不要那麼容易上頭!
“現在,我們來殺‘熊’過年!”
江流本是為了轉移眾人的視線,才把大黑熊抬了出來,沒想到效果特彆的好。
人群中有一個殺豬匠走了出來:“恩人,可以讓我來嗎?”
江流讓開位置,孫悟空給他遞刀,所有人齊心把大黑熊死死的摁住。
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不可一世的大黑熊就真的像是一頭年豬一樣被這樣憤怒的人殺死了。
熊掌,熊肉,熊皮全都分了下來。
這時,天降金光,表彰他們除掉了為禍一方的黑熊精。
哪怕這些功德並不多,而且平均的分落在了每個人身上,也讓再場的人都抱頭痛哭起來,內心得到了慰藉。
哪怕低微如草芥一樣的他們,也依舊被天道看在眼裡。
離開的時候,更是整個西番哈咇國的臣民都彙聚了過來,一些麵熟卻叫不上名字的人們含著眼淚,忍住挽留,隻笑著祝福,約定回程的時候一定要再西番哈咇國看看,他們一定會準備好酒好菜招待江流!
江流都麻了。
最後騎著馬走的時候,那叫一個飛快,背影都仿佛透著幾分狼狽。
“哈哈哈哈哈哈,師傅啊師傅,不曾想你竟是這般怕平頭老百姓們,那樣子,仿佛遇到了什麼洪水猛獸一樣!”
江流乜了孫悟空一眼。
然而兩人關係好,孫悟空根本不怕他,依舊笑得捧著肚子,拍著膝蓋,整個兒宛如抽瘋一樣。
一旁的釋道玄也眼含笑意,眼角都笑出了褶子。
看這二人不幫忙還在一邊看熱鬨的促狹勁頭,江流也是無奈,怎麼好好的人和妖都變成了這個樣子呢?
他回頭看了一眼,視線裡,高大的西番哈咇國城池因為距離已經變得矮小,城門前密密麻麻圍著的人群更是仿佛黑壓壓的螞蟻一般,卻是久久不曾散去。
江流揮了揮手讓他們回去,也不知道那些人能不能看得到,隨即轉身策馬奔馳。
直到遠得再也看不見那些人,江流才停了下來,伸手抹去頭上的汗,鬆了一口氣。
仿佛劫後餘生。
卻又有些不忍心。
他回頭看向那渺小的城,心頭思緒萬千,最後還是帶領著團隊繼續前行。
被他拋在身後的西番哈咇國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臣民們練習著江流流留下強身健體的鍛煉方法,堅定自己,慢慢變得武德充沛起來。
而那座觀音禪院哪怕因為靈泉的緣故沒有推翻,也還是被摘了牌匾,砸了佛像,來往之人絡繹不絕卻沒一個人是前來參拜的。
這些變化江流雖然不知道,也能猜到幾分,他卻沒有那個精力去關注了。
出了大唐以後遇到西方國家大多都不緊湊依靠在一起,一個城池和下一個城池之間可能根本沒有人行走。
西番哈咇國就是如此。
西番哈咇國像是遺落在這片荒蕪裡的珍珠,人口繁多,又能夠自給自足,並不需要與外界接觸溝通。
以至於與外界相連接官道都非常荒蕪,有時還會有狂沙飛舞。
騎馬奔馳了三個多月,這一路上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更彆說住宿和吃喝了。
沒下雨的時候還可以幕天席地的直接往野外一躺,下雨的時候就隻能找找有沒有什麼山洞洞穴,食物更是全靠悟空每日去花果山摘桃子回來吃。
幸好早春已經過去,果子已經成熟,否則他們想吃桃子充饑都吃不到!
此時天已經黑了,幾人還沒有找到住宿吃飯的地方,騎在馬上越發的沒了精神,也不策馬揚鞭,噠噠噠的隨著馬匹用自己的節奏前進。
釋道玄突然問到:“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西天取經就是一場有預謀的騙局?”
江流看了他一眼,這種明擺著的事情他才懶得回答,也就隻有信佛信到傻的和尚們沒發現。
“出發那天,唐王和你說了什麼?”
問題沒有得到回答,反而問得一個問題。
釋道玄回答的很快,他一直記得唐王說了什麼:“唐王希望我能寫一本路上的見聞錄,如果能自己編寫經書就更好了。”
江流一聽,來了精神,問到:“不知水陸大會前後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釋道玄作為有名的高僧,還是長安周邊的高僧,自然是經常會被陛下召見的。
更彆說唐王夜不能寐,第一個找的就是釋道玄。
來龍去脈,就沒有釋道玄不清楚的,他的消息自然是最靈通的。
不像江流,原本作為一個武僧,就有點兒隻愛動肌肉少動腦子,哪怕長安要召來水陸大會,他也沒怎麼關注緣由,後來因為不是自己本意想去西天取經,也就磨磨蹭蹭的,更不知道這事的來龍去脈。
聽聽說書哪有知內情的人說的準確。
釋道玄也不知道江流為什麼會突然問這個,但是他也沒遲疑,直接就說到:“起因是涇河龍王私人情緒下錯了雨,違犯天條,要被魏征斬首,被人指路前來求唐王人情,拖住魏征。”
江流一聽,這裡麵又是龍王又是魏征的,直催釋道玄講快點。
孫悟空也壓低了雲頭,聽著釋道玄講古。
“玉帝下旨使魏征離魂,夢中斬龍王,害得陛下失信於人,龍王上了閻王殿喊冤屈,陛下地府還魂,遇到亡魂無數,糾糾纏纏,夜不能寐,所以才要辦一場水陸大會超度亡魂。”
再後來的事情,江流自己也清楚,就沒催釋道玄細說。
你看看這故事來龍去脈,多簡單清晰。
犯了錯的是涇河龍王。
定下斬首官卻是人臣魏征。
中間一個轉手,有人叫這龍王去求陛下。
陛下這頭應了,上頭又讓魏征夢中斬龍。
涇河龍王丟了性命,唐王陛下入了套子。
倒是比菩薩使的仙人跳要高級得多。
從一開始點魏征做斬首官就已經在挖坑,後麵使魏征離魂斬老龍自然就成了玉帝指令不可違抗,維護的是帝王尊嚴,一切名正言順,還叫人挑不出錯來。
但是唐王陛下也是個人精,座下能臣無數,又怎麼看不穿這點小把戲?
他看穿了也沒有用。
因為這是玉帝下旨,又是菩薩下套,為了就是扶持佛門宣揚佛法。
他就算有冤屈也無處可申。
他還敢偷偷摸摸的搞小動作都屬於膽大包天的,不知道是不是背後有什麼依仗。
不過,唐王對釋道玄提出這樣的要求,是不是這裡麵有可操作性呢?
江流想了想,又問:“那你能編嗎?”
釋道玄:“什麼叫做編?這都是我的心得感受好嗎?”
江流不甚在意的擺了擺手:“那我們到下個城池的時候,多給你買點紙。”
釋道玄點頭,又問他可不可以寫一些關於江流的事情。
江流點頭。
得到允許,釋道玄又問:“你當初為什麼同意去西天取經?”
江流這次配合多了:“取經人可以是我,可以是你,可以是其他任何人。這完全不會影響到他們的計劃。”
釋道玄:“你既然早知道這一切都是騙局,是設計,又為什麼要去?”
江流:“因為他們算計的是我。”
這個世界上有一句話叫做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去取西經雖然是菩薩設計,才選定了江流這個佛子,可他從沒想過把責任推諉給彆人。
大不了,他去掀翻這一切!
他笑得肆意:“更何況,漫天神佛都這樣誠心算計我了,我若不去,豈不是叫他們太失望?!”
釋道玄突然發瘋一樣的,從懷中掏出一個小本子開始寫寫寫。
江流:“……”
釋道玄雖然不再糾結內耗,卻是從一個極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了,這一驚一乍的,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兩人對話仿佛加了密一樣,孫悟空聽得似懂非懂,索性架雲飛走了,飛到一半,他又激動得飛了回來,指著遠方喊叫:“師傅,師傅,你看,那是不是有人耕種過的田地?”
江流立刻精神起來,順著孫悟空指的方向看過去。
那一塊塊的田地看起來稀稀拉拉,仿佛小孩子隨意劃拉而成,但也確實不可能是天然形成的,肯定是人耕種過。
隻是可能耕種的人並不很懂精耕細作的農作方式,才顯得田地粗礦荒蕪了些。
“是田地!”
江流的肯定一出,兩人的眼睛都在放光!
是田就代表著有人煙了!
有人煙就代表著,他們馬上可以找到借住的房子,溫暖的熱湯,還能洗個熱水澡!
就問在野外待了幾個月的人有哪個忍受得住這種誘惑?!
江流一夾馬肚子,一馬當先的跑了起來,釋道玄緊跟其後,孫悟空架著雲更是呼啦一下沒了蹤影。
直到荒蕪漸漸消失,羊腸小道變成了寬敞大路,田地作物也越來越多。
星星點點的燈火在黑暗中也越發的明顯!
天太黑,他們甚至沒注意到路邊還有個肥頭大耳的妖怪,扛著釘耙打呼嚕。
一路朝著燈火疾馳而去。
“師傅!師傅!”
烏漆嘛黑的路上突然有人追著喊師傅,正常人都不會答應。
一心隻想休息的江流就更不會答應。
你可以打擾我趕路,但是不可以打擾我休息!
畢竟,現在早已經過了戌時。
:)
三人理都沒理那隻豬頭,直接就進了高老莊。
三個野人進村也是挺嚇人的。
村裡的富戶立刻就叫醒了家裡的男丁,拿著刀木倉棍棒堵在門口。
“釋道玄,快快快,你快上!”
每次遇到這種情況都是釋道玄交涉的,兩人立刻就把釋道玄拱衛出來。
釋道玄理了理身上皺巴巴的僧袍,正一正衣冠,抹去臉上的灰塵,這才開口:“我們是從東土大唐而來,要去西天取經的人。途經寶地,希望借宿一晚。”
不得不說,哪怕釋道玄灰頭土臉,正經開口的時候,也還是很讓人信服的。
特彆是他在荒蕪戈壁都沒忘記剃頭發,哪怕是個野人,也比江流強上了不止一星半點。
江流一點兒也沒有被比下去的覺悟,他在釋道玄身後補充道:“老丈放心,我們給錢幣的!”
雖然西番哈咇國的國民們贈與的東西江流一分沒要,但是觀音禪院裡搜刮來的確是沒客氣的拿了三分之一。
畢竟,開觀音禪院副本,他們幾個才是主力。
他也沒啥不好意思的。
擔心老丈這邊用錢和西番哈咇國不同,他又補充一句:“不要錢的話,我們還可以用黑熊皮和你們換!”
孫悟空更是直接把黑熊精的皮抖了出來。
那黑熊有五六米高,完整剝下來的熊皮更是大得驚人。
隻不過江流也不待見這個熊皮,路上找不到地方休息的時候,都是直接把熊皮鋪地上墊著睡的。
如今給出去了也不心疼。
高老莊的人你看我,我看你,為首的富戶上前摸了摸熊皮,擺了擺手叫人去準備住宿和飯食,一邊迎著幾人進了莊子。
孫悟空走在後邊扯了扯江流的袖子:“師傅,我瞧那老頭神色有些不太對,不會是第二個金池吧?怎麼一抖熊皮出來,老頭態度也變了?”
江流悶笑幾聲,在孫悟空抗議的眼神中咳嗽了一下,很是正經的說到:“你拿出黑熊皮作為交換住宿用資,原本是好心,而他們一看到這樣大一塊完整的熊皮想到的隻會是我們能夠打這樣大的猛獸,必然武力高強,不是他們人多就可以匹敵的,所以才會給了咱們好臉。”
因為不管怎麼樣,他們也不敢和這樣強大的存在翻臉。
當然了,江流也不覺得孫悟空做錯了。
孫悟空堂堂正正打把熊皮拿出來交換,高家人想多了,那是高家人自己的問題,怎麼能算孫悟空的錯?
他們又沒打算仗著實力白吃白喝。
就算對方態度隱約變得討好也無妨,反正他們也不會白占高老莊人的便宜。
這裡的富戶家境確實不錯,雖然比不得唐朝那邊雕梁畫棟,看著倒也還能入眼。
高家人熱情的很。
熱水熱湯一應俱全,壓根都不用客人開口。
再一看他們安排的溫泉熱湯客舍,幾人就更加滿意了。
“不知道幾位是打算先用飯還是先洗漱……”
“多謝老丈,我們還是先洗一洗再用飯,要不然都能落二兩灰塵到碗裡去。”
把釋道玄留在外麵做無用的社交,江流和孫悟空已經開溜去泡澡了。
江流先是粗略的把身上灰塵搓洗了一遍,又將頭發狠狠洗了幾次,直到水都乾淨了,這才裹著塊棉布進了溫泉池子。
溫泉池子不大,顯然是主人家專門挖出來的。
房間也完完全全是因地製宜,很好的遮擋住了住戶的隱私。
江流泡在溫泉裡,頓時感覺疲憊全消,愜意拿過一塊毛巾敷在額頭上,隨後將雙手靠在石頭上,閉上眼睛享受著這片刻的寧靜。
“師傅,師傅!”
偏偏,外麵還有人在叫魂。
江流屹然不動,時不時的還從一旁的碟子裡拿幾塊風乾的黑熊肉閉著眼睛嚼著。
水溫正好,活絡了鮮血流通,困意慢慢也湧現上來。
“師傅,師傅,我是那觀音菩薩點化,專門在這裡等候取經人的,師傅,師傅!”
取經團隊裡的人現在有點兒對觀音菩薩過敏。
這不,本來沒人理會他的叫喊,這話一出立刻就有人坐不住去會會他了。
隻聽得隔壁的門房唰的一聲打開,不一會兒聲音就從老高家外麵傳來:“哪裡來的野豬精,吃俺老孫一棒!”
“噌——”
“嗆——”
“大師兄,大師兄,莫要下狠手,是我啊!”
“哎喲喂,你這個臭猴子,弼馬溫——”
聽這稱呼,江流心道:又一個知道孫悟空被壓五指山前的‘熟人’。
不過他現在懶得管,天大地大,泡溫泉最大。
“不打了!不打了!”
“師傅!師傅!救命啊!”
那隻野豬精逃跑的方向是直衝著江流洗澡的房間而來的。
聲音越來越近。
下一秒,門被破開。
野豬精在前麵跑,孫悟空在後邊追,兩妖風一樣的躥了進來,圍著江流的浴池來了個秦王繞柱走。
江流:井
還能不能讓人安靜的泡個澡了?!
“師傅,師傅,吾名豬剛鬣,原是天上的天蓬元帥,掌管十萬天兵天將,後來因為醉酒調戲了嫦娥——嗷——”
他一邊說一邊跑就慢了幾分,直接讓孫悟空逮住機會一金箍棒戳在了他的屁股上,疼得一蹦三尺高,繼續甩袖子跑。
“師傅,師傅,我真沒騙你!我被觀音菩薩點化,專門在這裡等你呢!”
江流半點兒不給他麵子,直接戳穿:“既然是觀音菩薩點化,你怎麼沒去找隔壁的和尚,反倒是找上了我?”
先不說天蓬元帥,掌管十萬天兵天將,因為喝醉酒調戲了一個唱歌的女子,就被貶下凡塵這件事情有多離譜。
就說高老莊離西番哈咇國都相隔上千裡,江流又與佛門毫不相乾的樣子,這隻野豬精還能精準的找到他,這其中沒有貓膩,江流可不信!
最後,這野豬精一露麵,他頭上頂著的紅名就已經把他出賣了。
——天蓬元帥豬剛鬣(天庭留職察看)(二五仔豬妖)
這個二五仔就很靈性。
江流意會了一下,大概就是天庭安插的奸細?
前有傻憨憨敖烈,中有內心藏奸無惡不作金池,後有天庭二五仔豬剛鬣,菩薩的眼睛真是需要擦亮一下了,看看祂選的這都是些什麼人呐!
豬剛鬣:“……”
孫悟空舉棍就要打,豬剛鬣也不能真任由他打,兩人你來我往的,吭吭哐哐的又開始秦王繞柱走。
“你這該死的豬妖,竟敢哄騙於我?”
“冤枉啊!我真是菩薩點化來的!”
江流閉了閉眼睛,深呼吸一口氣。
他就猜到孫悟空把豬剛鬣攆進他的浴池是故意的!
正是為了讓他看一眼這野豬精到底是個什麼來頭。
雖然……但是……
他還在泡澡好嗎?!
江流深呼吸一口氣:“你們兩個,要打出去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