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還有外人在場,森鷗外並沒有讓自己的人形異能徹底顯現,隻是在擺脫了攝像頭的監測範圍的那一個瞬間,飛快地驅使異能從他的後背偷襲,然後再用自己的隨身武器對陷入昏迷的敵人進行最後的補刀和掃尾,哪怕這具屍體被送去檢測,看上去也隻是被利器割喉的自然死亡。
沒錯,背後偷襲,這招勝之不武但是永遠都很有用!
手段陰險的森鷗外神態自若地將武器收了起來,輕鬆解決掉這場鬨劇,似乎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身邊還站著一個陌生的少年,稍微看了他一眼,“那個巷子平時沒有什麼人會去,你怎麼會在那裡?”
少年的表情沒有波動,不過倒是乖乖回答了他的話:“這是我睡覺的地方。”
“……”
森鷗外想了一下外麵那些拚都拚不回來的碎石板,沉默了一小下,隨即開始道歉:“啊……嗯,這樣啊,真是不好意思。”
他的笑容看起來很平和,有一種和善但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微妙氛圍,對那孩子說話的時候還會微微彎腰去照顧他的身高,可惜這個和諧的場景被他自己身上的血漬打破了。
他們的麵前血肉橫飛,森鷗外臉上又沾著一抹猩紅,轉頭這麼一看,確實很像是剛被放出來沒多久,使他說話的效果都大打折扣了許多。
森鷗外找回了自己的思緒,看得出麵前這個孩子沒有理會他的意思,在心裡默默思索:被他看到了嗎?
脫離攝像頭之後,他隻讓自己的人形異能在角落裡獨立顯現了一瞬間,在那之後便由他親手料理,如果不是對環境特彆敏感的人,應該不大會察覺到異樣才對,再多問一句,隻是為了以防萬一罷了。
“抱歉,性命關頭,我也顧不了那麼多了。你還有彆的地方落腳嗎?”
那孩子沒有再回答他的問話,但也沒有其他特殊反應,確認了對方似乎並沒有察覺什麼異常後,他又稍稍放鬆了一些,剛想轉身離開時,那孩子冷不丁地開口:“為什麼要拖那麼久才動手?你明明可以在一開始殺了他們的不是嗎?”
“……”
森鷗外突然安靜了下來,他靠得近了一些,仔細觀察他那頹喪的臉,審視對方半死不活的表情,沒有漏掉他每一個細微的呼吸,與每一次微微顫動的睫毛。
那孩子的肩膀還很細瘦,像是一開始就沒有怎麼好好吃過飯的樣子,身軀很是羸弱單薄,輕得像是能用單手簡單地捏碎。
“好奇心確實是青少年必備的好品質呢。”
森鷗外伸手,卻沒有真的握住他的肩膀,而是虛虛地靠著,他刻意壓低的聲音在那孩子耳邊緩緩響起,似乎想要以這種姿勢來給他造成一些心理壓力:“如果你是一直在這個暗巷住著的孩子,就應該知道這裡離擂缽街很近,並不是一個多麼安全的地方吧?密談、戰鬥和交易都很頻繁,要在這種地方好好生存,就要懂得裝聾作啞才行,小孩子如果好奇心過剩的話……大概是活不長久的,以後這樣的問題,不要再去問了。”
那孩子的眼神仍舊黑黢黢的,像是空不見底的深淵,森鷗外的威脅完成到一半,突然對著他的表情說不出話了。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這個小鬼會一直住在這個絕對算不上舒適的地方,也明白了為什麼他臉上一直掛著一種半死不活的表情,好像濕冷的湖水,讓他作為“少年”這個客體的存在都變得模糊起來,滿臉就隻剩下了單純的喪氣。
看樣子本來就不想活了,現在就在找死啊。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他打算先回到診所再行考慮,和那小孩還沒說完話,突然麵色變了一下,然後向前一栽,直接撲街。
方才斷裂的肋骨似乎在移動時戳進他的肺裡去了,內臟處傳來的隻有陣陣隱痛,森鷗外試著想要穩住重心站起來,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憑借醫生的本能明白了自己糟糕的狀態。
“……”
有沒有一種可能,今天,他的運氣就是很不好。
見那小鬼麵無表情地站在自己麵前沒有動,他緩緩咳出幾口帶著泡沫的血液。
“這裡快到晚上了,你沒有睡覺的地方,到我的診所裡歇腳吧,你餓了嗎?”
他變臉變得比翻書還快,刻意提醒了對方自己作為醫生的身份,好似剛剛的威脅和警告沒有發生過,不過這似乎並沒有讓那個小孩卸下防備,森鷗外隨即苦笑了一下:“雖然沒有什麼好招待的,隻有粗糙的茶泡飯……”
在他以為這招完全沒用的時候,對方卻突然點了一下頭:“好。”
那個孩子終於蹲了下來,似乎有些好奇地望著他,涼涼的視線讓森鷗外的背部也有些發麻,他說道:“知道了,你想讓我把你送回去吧?那為什麼不讓你自己的異能幫你?”
一針見血,他果然很敏銳。
森鷗外緩聲回答:“看到那個出口的攝像頭嗎?它被放了一路,就是為了拍下我不是普通人的證據。我還有許多事要做,是不能夠在今天暴露的。”
即便初次見麵,他也看出了那孩子想知道的是真實的答複,便乾脆直接了斷地交了底,才說了幾句就已經開始額角冒汗,然後略有些狼狽地看著他:“來交換名字吧,畢竟還要麻煩你一段路……你叫什麼?”
對方眼也不眨地回答道:“小菅銀吉。”
森鷗外在他話音剛落的時候就立刻叫了他一聲,那孩子還是很嫩,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對他的呼喚做出反應,停頓了片刻後才“嗯?”了一下。
“……”
假名字啊,這小鬼。
森鷗外保持虛假而燦爛的微笑:“那可真是太好了呢,嗬嗬,謝謝你。我叫太田豐太郎,以後就請你多多指教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