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道喑啞的聲音突然響起:“森鷗外……大家都被你蒙蔽了。你果然是一個異能者。”
透明人嗬嗬地笑了,他嗓音陰沉地說道:“如果你想在橫濱過上安靜平穩的日子,就應該知道自己的耳朵不該那麼靈敏,有些消息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這段話,和那個石頭類異能者的台詞如出一轍,再聽了一遍,森醫生本人卻並沒有多少觸動,而是皺起了眉頭。
——不,不對。
他很確定,即便自己與他們有一些生意上的往來,但程度絕不會如他們所說的那樣嚴重。說到底,這樣的情報真的算機密嗎?
以做情報販子維生的家夥在橫濱根本數不過來,一個小小的組織即便有著三個以上的異能者,如果要一個個去清繳可能泄露情報的線索,那工作量未免也太大了一些。
這其中一定有人操作並誇大了自己所作所為的影響,又或者,他們想要做的絕不隻是表麵的搶劫貨源那麼簡單……隻有這樣的邏輯,才能讓他想通,違和感究竟來源自哪裡。
強到匪夷所思的異能者、數量和組織規模完全不匹配的戰力,以及明確地要將自己殺死的目標,這一切都很難用對方嘴裡的話簡單地解釋。
所以,究竟是哪一種可能?
他相信一切事物都會留下痕跡,既然地上的這家夥不肯說,他便微閉上眼,記憶裡與之相關的碎片一一閃現。
源頭就出自計生醫療會,在它的貨品被搶的那一晚,究竟發生了什麼?
安靜。
不錯,隻有安靜。正因為安靜,所以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隻有像森鷗外這樣的家夥才會費心去調查其中的來龍去脈。
港口Mafia手段酷烈,對於能帶來巨大收益的項目自然是嚴防死守,但當貨品失蹤的當晚,一切都安靜得不同尋常。
簡直……
順利得就好像是雙門大敞,早就做好了迎接入侵者的準備一般。
對方已經沒有了反抗之力,但森鷗外還是讓愛麗絲去搜這家夥的身,成功地從他的內袋再次掏出了一個信號接收儀,他這次一看就懂了。
是連上那巨石操控者的設備嗎?他在監聽那家夥的心率?
他試圖將原本的猜想抹去,重新換了一個視角去看待那場事件,突然靈光一現,語氣開始還因為不確定而有些漂浮,但很快歸於篤定。
“方才的男人是你的下級,又或者說,你能輕鬆命令他為你而行動。”
透明人沒有反應,依舊好像是一截單純的木頭,森鷗外卻已經不需要他的反應了,他按照這個推斷繼續說了下去:“事發的那天夜晚,行動的順利或許不是因為你們有三個異能者,而是因為……”
“你和剛才的家夥也並不熟悉,”他的腦內一陣清明,做出了最後的斷言:“是港口Mafia主動讓自己的貨物被搶走的。如果是兩者串通的話,就什麼都說得通了,為了防止自己監守自盜的消息流出,消滅信息泄露的源頭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那組織沒有你,它們也派不出像你這樣的戰鬥單位……你是港口Mafia的人!”
話音未落,對方突然在那一瞬間解除了異能,現出了身形。
那是一個略顯瘦小的男人,他的嘴角也已經淌出一連串帶血的泡沫,讓純白的牙齒也變成了另一種不似常人的顏色,猩紅而猙獰。
對方咧著嘴笑了起來,緊緊盯著他手上的那一管纖巧的手|槍:“森……鷗外……”
他心中隱約有了一些不詳的預感,麵色沉靜如水,選擇不發一言地聽著透明人張口。
對方這樣說道:“看來你是註定要選擇另外一條路了。牢牢記住這一天吧,這會是你無比懷念和後悔的時刻。從今往後……你的良知、你的底線、作為醫生的信念……都將不複存在。”
對方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他已躺在原地,斷絕了呼吸,不再有任何動靜。
森鷗外心中沉甸甸的,謎題看似解開,那人的死卻留下了更多的疑團。他扭頭看向窗外,另一邊是即將被封頂的五座大樓,作為這座城市的陣石與地標,靜默無聲地佇立在橫濱,威懾著所有能望到它身影的民眾。
在陰雲的襯托下,港口Mafia的大廈好像一座巨大而浩瀚的堡壘,充滿著無聲無息的漆黑的壓迫感,好似下一秒就要迎頭撲來,將人徹底吞食。
他就這樣看著這樣的景色,眼中閃爍著沉思的暗光。
太宰治已經自己一個人從電梯井那邊爬出來了,他慢慢的走到森鷗外的身邊,卻一句話也沒有說。
但森鷗外卻很想說些什麼,他叫了那孩子一聲。
“太宰君。”
即便是自己的目標本就瞄準向了港口Mafia,即便自己依舊還不清楚對方的打算、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被選中,但毫無疑問,此時此刻的他還是有一種被龐然巨獸盯上並狙擊的錯覺。太宰治抬起頭,姑且施舍了一個問號。
“?”
森鷗外喃喃自語,重複著剛才聽到的話,似乎想要借此讓自己從那段謎語裡找到一點頭緒:“那家夥死前說我的底線和唯一的道德都會飽經拷問……”
話音未落,那孩子的聲音已經詫異地響起來了。
“嗯?還有這些東西?……森先生,看來平日裡的口碑確實是保持得很好。”
森鷗外:“……”
森鷗外:“?”
哎。
為什麼每一次這種看似平常的話語,從他嘴裡說出來的時候,就顯得格外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