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下次登報就是因為“居民房電器操作不當”而爆炸了吧, 橫濱電視台業績喜加一……
即便箱子內傳來了滴答聲,因為無法確定究竟是哪種類型的炸| 彈,森鷗外並沒有輕舉妄動。
他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在客廳直挺挺地立著, 鎮靜自若地說:“太宰君, 去把茶幾旁邊的櫥櫃門打開。”
那孩子依言站了起來,摸索著將一塊木板摳起, 裡麵有一排小小的按鈕。
“就是那裡。”
森鷗外說道:“一口氣全部按下去吧, 太宰君。”
隨著他的動作, 房子突然響起了吱吱嘎嘎的聲音, 隨即是一陣地動山搖,窗戶和門口的位置赫然升起了厚厚的鐵板, 嚴絲合縫地將空間全部堵死, 連外麵的角落也沒有放過, 通風管口內也有可活動的暗門,如今已經牢牢閉上。
此時此刻,森氏診所與其說是民居, 更像是一個經由鐵皮改造和加固的簡易金屬堡壘。
確保已經隔絕了電波信號, 愛麗絲將腦袋輕輕貼了過來,側耳聽了一會。再度睜開眼時, 她搖了搖頭:“還有聲音在響, 滴滴答答的。”
“是嗎……”
森鷗外並不奇怪會是這個結果,如果這顆炸彈用的是遙控操縱,那就最好不過,改裝後的房子可以直接在發信的源頭截斷引爆的訊號,但如果不是也沒關係,這也正說明隻要能夠利用技術手段拆解這個已經獨立運行的包裹, 應當就不會有後續再度爆炸的可能。
他正站在那兒,因為怕現在裡麵用的是液體炸|彈,愛麗絲在他身邊托著他的手,一時間也抽不開身,但森鷗外向來都是個行事有些瘋狂的人,對於接下來的這個決定,他甚至沒有考慮超過三秒:“太宰君,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男人掛著笑容說道:“再去一趟樓梯間,那裡有一個橙色的箱子,將它拿過來,再打開……有點重喔,可以拜托你用力一點,把它拖過來嗎?”
太宰治默不作聲地地蹲了下去,將裡麵的工具擺出,分門彆類地把它們一一擺好。
尖嘴鉗、螺絲刀、布手套、絕緣膠帶、放大鏡、電容筆、金屬絲。
“唔……”
太宰低頭看了一眼,看了一下這些琳琅滿目的小東西,突然提出了一個疑問:“這不是拆彈設備吧?”
森鷗外:“正常人家裡也不會放拆彈設備吧!還有小型x光……這種東西弄不到手的啦!主要是很貴!”
太宰治歪了歪腦袋,不再提問了。他見男人用過這個橙箱子一次,那是在他弄爆微波爐之後的事情。
房子進入全線斷電,森鷗外隻能咬著手電筒、踩著折疊樓梯勤勤懇懇地換保險絲,愛麗絲飄在空中,為他在另一個角度打光。
——不錯,這是個電工箱,和電視劇裡那種高精尖的全套設備一點也不一樣,甚至寒酸到有點過頭。森鷗外打算把自己的小命寄托在這種隻能用來修保險絲的工具箱上嗎?
“差不多吧,能用就行。”森鷗外說道:“其實我並不覺得需要多麼精巧的工具,因為這大概不會用上高端的技術。”
如果裡麵帶有集成電路,那就是真的頭疼了……森鷗外也是基於猜測,決定賭一把試試。
有了那麼幾位武鬥派的異能者,他覺得從規模上來看,那個團夥的路子還是主要傾向於襲擊和暗殺……在科技和材料的取得上,恐怕會是他們無法顧及到的領域。
今天在港口Mafia的實驗室走了一趟,森鷗外大致也能確定了,港口黑手黨的主陣營和刺殺他的小隊想做的事情大概不太一樣,黑手黨的人才和勢力應該並不能為他們所用,既然如此,如果資金和技術都不足、運氣好的話,或許裡麵隻會埋有C4與雷|管,剪斷電線就能將一切輕鬆解決。
“怎麼還站在這裡?太宰君。很危險的。”
森鷗外的口吻倒是一直帶著笑,他還在捧著那個箱子,很閒適地說道:“再怎麼簡陋的□□也足夠將半公裡內的建築炸得稀爛,更不要提我這間房子了,你離我那麼近,到時候爆炸了第一個躲不掉的就是我們倆,大概腦漿都會像冰淇淋一樣飛起來吧,死狀很淒慘的——現在可以跑掉哦。”
森鷗外這樣道:“你知道按鈕在哪吧,現在開門的話頭也不回地往前跑十五分鐘,或許就能跑出爆炸覆蓋範圍,還可以撿回一條小命……”
太宰治沒有作聲,他的動作沒有一絲搖晃和停頓,徑直地將那把小巧的螺絲刀遞了過來,與他對上了視線。
他那雙鳶色的瞳孔時常會被睫毛蓋住,因為這孩子總是會喜歡看著地麵、或是天空發呆,而森鷗外在這種距離之下觀察得更仔細一些,他的眸子裡像是蓄了一潭沉靜的湖水,但依舊清澈如洗,是很漂亮的一對眼睛。
“原來如此……”森鷗外愣了一會,便又笑了:“好吧,先去拿剪刀,幫我把包裹打開。”
他倒是沒有想過,自己會在這個時候對著一個小孩子將自己的經驗傾囊教授,但太宰依舊是一副沉靜的模樣,仿佛對一切都不是很在乎似的。
那孩子低著頭,凝神操作,隨著撕拉的一聲響起,森鷗外問道:“看到什麼了?”
太宰回答道:“裡麵……是一個組合起來的鐵塊。”
“那就是正體了。”
森鷗外說道:“本來如果時間來得及,我也是打算慢慢教你的……正好現在有機會,來實踐吧。太宰治,接下來留心聽我說的每一句話,剪刀握緊了,我們的小命都拴在上麵,不要大意。”
太宰微垂下眼睫,開始觀察這塊金屬的大體構造。
這是一個手工拚接後的產物,細看還能看到不平整的切工,邊緣也十分粗糙。聽到這一點後,森鷗外確認了自己的猜測:“看來拆下它是可行的,繼續看看吧。”
工具箱內,有一個插電後自動加熱的焊槍,太宰治本想用這個開蓋,但森鷗外將他叫住,“高熱或許會影響內在金屬元件的磁性,換個彆的吧。”
太宰治看著他:“森先生,不要強人所難。這不是膠水粘著的盒子,不加熱的話我拆不下來的。”
森鷗外:“……嗯……”
他思考了一會,太宰治突然想起了愛麗絲用雙手直接把勺子掰斷的壯舉,突然問道:“她的指力有多少?”
森鷗外:“嗯……啊……指力的話……大概是可以單手把鉛球當做橡皮泥一樣揉搓起來再捏扁的程度吧……哦,我懂你的意思了……”
愛麗絲保持著托舉森鷗外手背的姿勢,單手抬起,輕輕一掰。
太宰治疑心此刻就算往盒子上放一杯水,水麵可能都不會掀起多少漣漪……不管如何,在愛麗絲的強力支持之下,蓋子就像被某種恐怖的力量扭曲過一樣,帶著十個小小的指印,毫無抵抗之力地被掀開了……
森鷗外在一旁突然叫住他:“等等,操作之前先戴上手套。”
電工用的絕緣手套都是大人用的尺寸,太宰的手指上去就隻能觸到手套指節的一半,剩下的布料軟噠噠地垂著。
不過森鷗外對此也做好過準備,給他提前訂做了兒童尺碼的小型手套。此刻就放在抽屜下,等著哪天太宰成為正式的助手後再拿出來送給他。
萬萬沒想到,這份禮物第一次被拿出來……就是用來做這種事情,實在是有些可惜。
等到蓋子旁邊的螺帽也被太宰治扭開,他將頂蓋摘下,炸彈真正的本體才徹徹底底徹底顯現。
“看到什麼了?”森鷗外道:“太宰,描述給我聽。”
“……”
太宰治沉默了一會,他正在組織言語,力求說得簡潔明了。
盒子內,排線非常淩亂,有些亂七八糟的線圈胡亂擺在那兒,因為要塞進盒子,所以被製作者用膠帶纏住了。外殼拆開後也隻是看到了隱藏在鐵皮之下的另一個小盒子,大概□□就藏在那裡麵。
“果然很簡陋,和潘多拉的魔盒一樣呢。”森鷗外道:“誰也不知道打開裡麵是什麼,不是嗎?”
“不一樣。”太宰治再次慢吞吞地開口了:“潘多拉魔盒裡有的是希望。”
“恩……”
森鷗外隨之沉吟。
“而希望,才是最大的災難本身。”他說完,動作迅速地下剪,已經又剪斷了一條膠布:“不是麼?”
森鷗外不置可否地彎起嘴角。
和電影裡那種“究竟要剪紅線還是藍線”的戲劇化展開不同,看清電路的走向和機關的製造邏輯後,其實拆除起來並不算費事,隻是略微有些耗腦細胞。森鷗外在心中計時,開口問道:“已經過了半個小時了吧?”
太宰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恩”了一聲。
“恐怕對方也在算時間吧……半小時,應當是他們想要引爆的時間點。”
森鷗外:“……加快速度好了,太宰君,電線之間有沒有什麼相連的東西?”
太宰治:“有一個梯形的鐵塊。”
男人低聲說著各類開關和電路的原理,那孩子則有條不紊地一點點跟著森鷗外的指示操作,除了電線被翻弄的聲音之外,就隻剩下了偶爾的喀嚓聲在室內回響。
他和太宰解釋了一番火線和零線,讓他現階段先去關注和供電器相通的主回路,太宰治將已經剪斷的電線剝開,露出了一個通體銀白的雷|管。
“太宰君,做得好!就是那兒!你很有悟性!”
太宰治轉動著自己手上的剪刀,非常理所當然地收下了森鷗外的讚美,倒是不覺得作為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孩在拆彈上有悟性是多麼微妙的一件事情。
森鷗外本想去看看包裹內,突然響起了一陣尖銳的電話鈴,它並沒有因為沒人接聽而自動掛斷,而是毫不嫌煩地繼續堅持響著。
電話線是實體,和電波不同,森鷗外沒法在空中將其截斷,刺耳的聲音久久不絕,他皺了下眉,任其繼續響起:“不用管它。”
太宰看著他。
森鷗外解釋道:“現在如果有人接通,就證明診所裡還有活人在正常行動。這通電話……大概是打來確認我們的死活的。”
這枚炸彈就像啞了一樣,許久沒有發出動靜,一直在窺視森式診所的敵方應該已經要察覺出不妙了。
正如他所說,電話掛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