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有些糾結地陷入選擇困難,不知是否應該全部都買下,就在這時,那個男人含笑的聲音響了起來。“藍色的裙裝的話,我推薦這個珍珠項鏈哦。”
他顯然是在時尚圈呆久了的姿態,對衣著打扮的搭配格外有自己的一番心得。
“尤其是您的脖子……這麼纖長的話,露出來是最好的,既然如此,用珍珠做點綴,會很不錯吧?”對方禮貌性地微笑了一下,“抱歉打擾你了,我不是有意要看的,隻是見到你在這裡猶豫了很久……”
她搖擺不定的想法在森鷗外這番話下便一瞬間被確定了,將信用卡掏出,拍在收銀台上,顯然陷入了購物欲上頭的亢奮狀態:“我拿兩條!”
服務員們笑得尖牙不見眼,伺候著她將櫥櫃裡最貴的兩款項鏈拿下。
大主顧買到了自己喜歡的貨品,心滿意足地離開,服務員即將獲得大筆提成,也非常開心。大家都有了自己想要的,大家都很快樂。
服務員轉身望著他,對森鷗外這個功臣的態度更熱絡了些:“森先生!多謝您!”
“沒事,”森鷗外搖了搖頭,他隻是因為裝扮愛麗絲而頗有心得,提出的這點建議隻是舉手之勞,算不上是多少付出,他突然想起了什麼,於是問道:“啊,我想要一套和左邊差不多的粉色同款,去年的秋季是不是也有一條類似的呢?你們還有嗎?”
服務員回到儲物倉賣力地翻了起來,他又不經意地問道:“對了,能不能有折扣?”
“當然了!”服務員極度熱情:“森先生,您的消費記錄早就是白金級VIP啦!剛剛您還幫我們帶了一單,我給您再打七五折吧!”
森鷗外假意笑著推辭了一下:“這怎麼好意思……”結果看到計算器出現的折扣數字,勉為其難地接受了,推拉過程沒有超過三秒:“我買了!”
愛麗絲有了新衣服,森鷗外得到了消費折扣,今天的大家都很開心。
他心滿意足地將打包好的購物袋提好,突然想起了那個孩子,抬腳走向了另一家男童服裝專賣店,順便給太宰也買了幾套新衣服。
回到診所,森醫生依舊興致勃勃,將包裝袋內的衣服一件件地擺出,“你瞧,這件像偵探一樣,是不是很不錯?福爾摩斯、莫裡亞蒂!”
見那孩子好像也有些興味,他繼續展示起來,“還有這件短褲……啊,天氣降溫了,恐怕隻能等到明年再說了吧……”
太宰治出身不錯,這一點之前也說過了,因此隻要稍稍一摸料子,就能將價值猜得差不多。他輕輕伸出手,在衣角隨意地一揉,布料彼此錯開時發出柔滑的沙沙聲響。
他慢吞吞地說道:“森先生,我的時薪隻有三百日元,但你給我買的衣服卻是三萬呢。”
“……”
森鷗外,陷入了沉默。
太宰治不再說話了,他將手放了下來,好似對這些花裡胡哨的東西並沒有多少向往。
“可以去試試嘛,我覺得這件外套很襯你呢。”森鷗外坐在地上長籲短歎:“而且很暖和……我還有一件山羊毛的風衣,你不是很怕冷嗎?試一試吧,或許你會喜歡的。”
“……”
太宰治沒有多說什麼,也沒有拒絕,隻是將麵前的大衣折疊收好。
“下次再說吧。”
森鷗外沒有說錯,他確實是花了大力氣仔細地從一眾男孩的童裝裡挑選出了這一件,它既不顯得過於老氣,也不會太過幼稚,有一種恰到好處的矜持和端正,氣質十分獨特,卻和太宰那張秀麗的麵孔是很貼的,二者相互在一塊時,會有一種很獨特的化學反應。
大衣很暖和,用的是夾了羊絨的料子,但質地卻很輕盈。太宰治並沒有將它穿上身,隻是拿回了臥室,妥帖地在衣櫃內掛好。
他似乎在盯著衣櫃出神,又似乎隻是將目光虛虛地浮在半空中,沒有任何焦距地發呆,誰也不知道他正在想些什麼。
良久之後,太宰垂下眸,伸手緩緩拂過那件衣服柔軟的袖口。
他的動作十足輕柔,宛若無聲的一句歎息。
對方的身體強韌度很高,在森鷗外沒有絲毫留手的情況下還能保持理智。他重新爬起來時,身形明明還有些輕微的搖晃,很快便站穩了。但即便如此,剛才的攻擊也卓有成效,男人的腦袋被豁了個深深的口子,粘稠的血液就此緩緩流下,勾勒出對方凹陷的眼窩,以及略顯內扣的肩膀。
愛麗絲是瞄準著對方的頭部而去的,隻是沒有來得及切掉他的脖子……但也不要緊,利刃早已讓他鮮血淋漓,黑暗中,腥紅的液體勾勒出一個粘稠的人形。
——在現在能不能解除他的透明效果也已經沒什麼所謂了,他的身影已經徹底顯現。
“你這個……卑鄙……”
一直沒有主動使用愛麗絲,就是為了等到此刻,將她的功效發揮至百分之二百。敵人已經徹底放鬆了警惕,不會對“非常人所能做到的攻擊手段”有所防備,所以奇招才能出其不意,男人壓根沒對自己的後背有多少防範。
“小小手段而已。”森鷗外禮貌地笑了,用他剛剛說的話回敬他:“你既然在這個世界裡活了這麼久,就應該知道,什麼時候都不能掉以輕心,因為這也不是個講道義的世界啊。”
為了降低對方的警惕性,示弱也是很重要的一環。
對方驚怒之下,話並沒有說完,森鷗外神色自若地將自己的手術刀擦了擦。
早就說過了,背麵偷襲,雖然勝之不武,但永遠都很好用。
敵人已經陷入狂怒,困獸的反抗往往更為激烈一些,整座大樓都開始震顫,似乎有什麼極為巨大的東西要過來了。
森鷗外的情緒前所未有地沉著,他需要找準時機,在這僅限的時間內將已經徹底提起警惕心的敵人擊垮,即便已經不會掉以輕心,也提起了十足的謹慎。
……空間係的異能者是最難纏的一種,沒想到竟然派了一個來對付自己這小小的黑醫,真可謂是殺雞焉用牛刀啊。
在這大樓被廢棄之前大概被用作了寫字樓,有一些公司沒有將自己的設備器材全部遷出,留下了數量稀少的桌子和椅子,它們還沒被搬離,如今早已發舊,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這宛若一個被增益後的戰場,無疑給森鷗外帶來了更多可供躲避的死角,但與此同時也為敵人帶來了更多的可操控的道具。
森鷗外猛地蹲下身,似乎感覺旁邊的牆壁被撞了一下,傳來隱約的震動。他的餘光掃過聲音發生的來源,發現那是一架已經支離破碎的辦公椅。
背後已經無路可走,那裡有一個空空的大洞,不知被破壞了多少層,一眼望不到底。涼風不時拂過他的發梢,他沉下氣息,向後一倒,宛若一顆小石子一樣,在黑暗中急速地墜落。
那被血液糊成一團的模糊人形循著聲出來了,那個身影從欄杆處向下彎腰,動作遲緩,似乎在盯著自己。
森鷗外仰頭朝上望著,天花板上似乎有很規整的紋路,那是他們戰鬥的過程中給這座大樓妝點的痕跡,這時,他感覺背後傳來一陣巨大的拉力。
是愛麗絲。
她將自己的後領抓了起來,脆弱的布帛發出陣陣撕裂聲,但人形異能畢竟還是優於肉體凡胎的,她從反應到力量都比森鷗外要優秀許多,因此也及時地在森鷗外的襯衣被損壞得不成樣子之前,阻止了他的再次下墜。
他趁剛落地的功夫已經穩住了重心,在鋼筋和水泥向他投擲而來的時候,森鷗外朝那人所在的方向看了眼。
“——愛麗絲!”
她跳了起來,將這些硬物宛若豆腐塊一樣全部打碎。他瞄準了間隙,向外連續擲出三把手術刀。金屬的銀芒伴隨著細微破空的風聲一同顯現,在這暗淡的地方好像是一根懸浮在半空中的銀絲。
刀尖細微的光芒劃破了空氣,同時也劃破了對方的額心,發出了“嗤”的響聲。
他終於找到了一個更為寬闊的水平麵,調整了一下站姿,輕輕地吸了口氣。
“結束了,太宰君。”
半餉後,那孩子慢吞吞地從樓頂探出一個腦袋。
“真是忠誠的一隻狗啊。可惜了……異能如此強力。”他發出一聲喟歎,卻不知在感歎些什麼,在他說話的間隙,愛麗絲再一次把他拎了起來,然後升空,放在了那具屍體旁邊。
森鷗外冷眼看著地上的人形,突然發現對方的口袋處滾落了一枚小型器械,他沒有貿然上手去碰,湊近再仔細觀察了一會,發現那是一個專用來監聽人體體征的心率測量器。
這並不是一個常見的型號,就連森鷗外也隻是在軍營裡見過為數寥寥的幾麵,才從簡單的讀數和編號順序中猜出了它大概的功用。
這個小東西通常會被安在部分敢死隊隊員的身上,目的是及時監測小隊的生理參數,以便及時調整作戰方針,為了保證信號的強度,測量器的下方則會連上簡易的移動終端。
這家夥死去的消息應該在同一時間傳給了同夥吧。
“森先生。”
“稍等一下哦。”森鷗外頭也不回,從口袋重新掏出一把小刀,再從眼窩探入捅了兩下,確保連腦乾都已經被攪得稀碎,這才站了起來。
“現在好了。你想說什麼?”
麵對敵人就要補刀,這是森鷗外一直以來保持的優良習慣。
他的關注點也很不一般,太宰治問道:“現在幾點了?”
“唔。”他摸了一下唇,一時竟答不上來:“糟了……忘記帶表了呢。”
“你認識他們嗎?”
“差不多吧。”森鷗外對這個問題沒什麼興趣,含糊回道:“走在河邊哪有不濕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