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務員好啊,公務員穩定。”老許很欣賞地拍拍他的肩膀。
展星野其實是展父展母領養的孩子,據說是路邊撿的,那天觀測到盛大的流星雨,和許西檸出生是同一天。
老許當時還開損友玩笑,說你小子就是嫉妒我,眼饞我有了女兒,你就非得撿一個來湊熱鬨。展父就說這不好嗎,到時候你女兒嫁給我兒子,我倆就結親家了!老許說滾滾滾,誰都彆想娶我女兒,我女兒就是天仙下凡要什麼男人?
話是這麼說,他其實很心疼這個孩子,展父展母意外身亡後,他就對展星野視如己出。
不知為何,前幾年展星野突然疏遠了他們,老許不會覺得“你這孩子照顧你這麼多年真是白眼狼”,他隻會覺得“孩子大了總會有叛逆的階段正常正常”。
就像許西檸高一那年,突然頂著一頭金發回來,老許一開門,被衝擊得半天說不出話,一肚子情緒上上下下,最後說出口的隻有兩個字:“好看。”
“什麼公務員?具體做什麼啊?工作忙不忙?”老許分了他一罐啤酒。
“見客戶。”展星野給許西檸夾了個雞腿:“旺季忙,淡季不忙。”
旺季一天殺三個,淡季三天殺一個。
“那要和彆人合作吧?”老許總覺得他不太擅長這個。
展星野給許西檸夾了塊魚肚:“要。”
比如把客戶的腦袋狠狠摜在地上,或者徒手撕碎客戶翅膀。
“最近幾天都沒遇到你。”許西檸隨口問,“是旺季?”
展星野給許西檸夾了顆蝦球:“工作被處罰了。”
因為他舉著大刀咣咣砍謝儀,管理局判定他有危險傾向,不得不給妖族一個交代,對他進行了三天密閉式心理疏導和調查。
“被處罰了?”老許很吃驚,“沒事兒吧?”
展星野給許西檸夾了塊燉肉:“沒事。”
管理局護著他們王牌執行員,而妖族也並未追究。
謝儀本人的原話是:“家務事嘛,問題不大,小時候我也經常咬我爹。”
沒人懂謝儀在說什麼。
有人猜測謝儀是在陰陽怪氣,暗諷管理局是孫子。
許西檸好奇問:“說起來,你怎麼這麼巧就住我對門了?”
展星野噎住了,這下徹底不知道怎麼解釋。
總不能說他剛調回槐江就發現謝儀盯上了許西檸實在太過擔心所以連夜動用緊急執行令把對門買下來了,晚上還忍不住去聽他們家的動靜,又怕聽見什麼又怕什麼都聽不見。
他站起來給許西檸倒酒。
老許哭笑不得,扯著他坐:“你老照顧她做什麼?她自己不能吃啊?我怎麼瞅著你有點怕她?”
許西檸就在桌子下麵踹他。
讓你表現咱兩關係好,怎麼搞得像是孝敬□□老大一樣?!就差給她點煙說許姐來一根不?
顯得她更惡霸了!!!
老許神情複雜地看著許西檸在桌子下猛踹,艱難開口道:“彆踹了,你爹的老腿都要被你踹斷了。”
許西檸大驚失色:“哎喲,你怎麼也不叫一聲!”
老許歎了口氣,起身,從茶幾上拿來一本老相冊:“前兩天我收拾家,找到了這個。”
翻開相冊,裡麵都是許西檸和展星野小時候的照片。
第一張是兩人手牽手去上幼兒園,院門周圍開滿了紫色的牽牛花。
小時候的展星野安靜沉默,不苟言笑,而許西檸則看起來甜得像是小天使,對著鏡頭露出大大笑容。
老許提醒:“仔細看。”
許西檸瞪大眼睛。
看起來乖巧無辜的小天使許西檸,正毫不留情地踩著小展星野的腳。
許西檸:“……”
再翻開第二張照片,春遊爬山,小許西檸穿著檸檬黃的裙子在前麵蹦蹦跳跳,小展星野在後麵哼哧哼哧背兩個書包。
許西檸:“……”
往後翻,小學時期,小展星野因為沒做作業,孤零零在教室外麵罰站補作業。
不過仔細一看,他手裡的作業本應該是許西檸的,隻不過名字被臨時塗改成了展星野。
許西檸:“……”
許西檸要上樹摘枇杷,展星野就在下麵給她當墊腳凳。
許西檸要吃所有的草莓尖尖,展星野就隻能吃剩下的草莓屁屁。
許西檸要玩化妝品,展星野就隻能頂著烈焰紅唇去上學還一整天不許洗嘴巴。
……
整整一本相冊,這哪是什麼青梅竹馬友誼長存的證明,這他媽是尊貴的女王伊麗莎白·檸陛下和為奴十五年的隨從展-下等人-野的血淚史。
怎麼說呢。
真不是老許冤枉她欺負人,她小時候似乎,或許,可能,有那麼一丟丟無情無義帝國主義。
許西檸感到良心作痛,誠懇地撅著屁股抬著凳子挪到展星野旁邊:“哥,展哥,野哥,對不起啊我小時候太混蛋了,要不你明天來我家我請你十斤草莓?”
展星野沉浸在思緒中,指尖輕輕撫過塑料封皮後的照片,下意識道:“好,我給你洗。”
等等,不對勁!
怎麼又變成壓榨他做苦工了?!
展星野指尖撫過的地方,小許西檸像個玲瓏的糯米團子,紮著雙馬尾,戴著海軍帽,明豔動人,笑眼彎彎。
他垂下睫毛,眼底流露出的情緒如夜晚撲打在海岸上的溫熱潮水,簡直就像是……懷念。
許西檸來回看著他,看著他的眼神,看著他的手指,看著他手指下的小許西檸。
完蛋。
——他好像恨不得用手指頭摁死我。
“彆看了彆看了,”許西檸笑眯眯地探頭,伸手擋住展星野的眼睛,“過去就是墳墓!我們要向前看啊同誌!”
展星野疑惑地轉過眼睛看她,頭發烏黑,皮膚冷白。
乍一看近乎柔和溫吞,仔細一看卻會覺出一種如履薄冰的危險感,仿佛走過冬日冰封的深潭,一低頭猛地撞見深不見底的可怖深淵,再一晃眼又覺得是錯覺,隻是少年人一樣清澈乾淨的冰層罷了。
許西檸又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和照片上的受氣包對比了一下,心裡覺得奇怪。
展星野小時候長著一張大眾臉,放在許西檸旁邊完全就是個背景板,不醜不美,平平無奇,圓臉圓眼睛小鼻子小嘴巴。
仿佛是取了個平均數隨便捏出來的臉,長得近乎“潦草”。
然而長大了,仿佛一團泥巴被人精心雕琢打磨,抻長變成修長骨感的上等瓷器。
他麵相清秀得近乎溫和,乍一看不露鋒芒,然而越是離近了,越是有種工筆畫細細勾勒出的俊美,高挺的鼻梁中和了過於柔和的麵部線條,連原本的單眼皮腫眼泡,都細細壓出兩條冷冽平直的褶。
許西檸越湊越近,琢磨道:“你怎麼跟小時候長得不太像呢?”
展星野被她壓得快要倒在桌子上了,後仰著身體,彆開目光,指節被緊張得按得啪啪響。
老許從她身後走過去,敲了敲她的頭:“彆瞪阿野了!帶他看電視去。”
許西檸捂著頭抗議:“又不是小孩子,還要我帶啊。”
老許不讓他倆洗碗,他倆就並排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從前他倆看電視的時候,遙控器總是在許西檸手裡。
今天展星野破天荒快了一步,搶到了遙控器。
“我有想看的電影。”展星野說。
許西檸想彌補童年的惡霸行為,立刻抬起手道:“看你想看的!沒問題!”
展星野找到片庫,打開電影:《驚魂狐影》。
鄉村古宅,無知婦人撿到修煉五百年的惡鬼青麵狐妖,誰知狐妖恩將仇報,半夜現出原形吸人精魂大開殺戒。
開場五分鐘,狐妖已經開始呲溜呲溜吸婦人腦髓了。
許西檸麻了。
她用手肘戳了戳展星野:“哥,是不是有點太血腥了。”
展星野點點頭,回到片庫,打開電影:《狐鬼回魂》
一群出遊的大學生故意開車撞死了一隻狐狸,之後狐狸的鬼魂回到了這群大學生中間,開始挨個虐殺他們,實現複仇。
開場十分鐘,女同學正在泡澡,突然發現整個水池都變成了血紅色,接著水裡密密麻麻浮起她被狐鬼咬斷的腸子……
許西檸打了個嗝,感覺自己中午吃得太撐,快吐了。
許西檸:“哥,要不再換一個?”
展星野點點頭,打開電影:《驚心食人狐》
許西檸:“……”
是錯覺嗎?
怎麼感覺你在針對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