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許跨過破爛的病房門, 探頭道:“小朋友?”
許西檸:繼續裝死。
溫南森看出她想逃避現實,體貼地開口解釋:“她昨晚有點低燒,可能沒休息好,讓她睡吧。”
老許輕手輕腳地上前, 把帶來的早飯放在床頭, 幫女孩掖了掖被子:“當然當然, 彆吵她,要不然她要發脾氣。”
五個人不約而同地圍著病床, 鑒於許西檸還在裝睡, 他們又不約而同地保持著沉默。
許西檸閉著眼睛躺在床上,直挺挺地承受來自四麵八方的注視。
是錯覺嗎,她好像提前參加了自己的葬禮……
老許見許西檸沒什麼事, 老父親的八卦之心又熊熊燃起。
他忍不住拉著霍廷走遠了些,小聲問:“小霍啊, 你和阿檸現在是男女朋友嗎?”
其他三個男人幾乎同時靠近, 掀起眼皮盯著霍廷。
霍廷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 幾乎是咬著牙根冷道:“現在還不是。”
溫南森微笑道:“還不是男女朋友就談婚論嫁, 是不是太早了點?”
老許一副“還是你懂我”的表情, 拍了拍溫南森的背:“溫老師說得對啊。”
霍廷瞥了一眼溫南森,又問老許:“你有什麼要求, 可以提。”
老許歎了口氣,斟酌道:“怎麼說呢,我沒有什麼要求,倒是孩她媽可能要求比較高,不過阿檸是個認死理的孩子,她願意喜歡誰,彆人肯定是勸不動的。”
霍廷麵容冷肅, 油鹽不進,摸出兩張銀行卡,插在老許胸前的口袋裡,一點點推了進去:“給她母親。”
他盯著老許的眼睛,吐出兩個字:“預訂。”
老許:“……”
好家夥,你擱這買人呢?!
另一邊,許西檸躺在床上,實在聽不到他們嘰嘰咕咕在說什麼,好奇得要死。
女孩睫毛纖長,像是蝶翼似的顫個不停。
有人輕輕撫開她垂在床邊的手指,翻過她的掌心,在她手裡寫:【還沒走。】
指尖在她的掌心輕輕書寫,一筆一劃,溫柔又耐心,好像碰到她心裡去了。
許西檸對這個觸感記憶猶新。
當年她在荒山摔成小聾瞎,無助地哭著問“我會不會好不起來了”,就是溫南森一直在她手心裡,一遍遍寫【不會】。
一晃好多年。
許西檸伸出大拇指,像傲慢的小王子一樣挺起,搖頭晃腦,碰了兩下食指,然後用力分開。
她的意思是“不要,讓霍廷那個,中二的傻逼,跟老許,胡說八道”。
做完手勢,她感覺還是太抽象了,抓著男人的手想寫字。
男人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打斷了她,在她手心裡寫:【好】
許西檸心想真厲害啊溫老師,這都能看懂!不愧是多語習得者!連手語都有所涉獵!
男人們又聊了一會,老許大方地攬著霍廷的肩,說要請他下樓吃飯,謝儀幫老許拎著包,說哎哪好讓您請客附近有家我常吃的湘菜我請您。
“走了。”有人走到床邊,靜靜道。
許西檸睜開眼,掀了被子坐起來:“哇,憋死我了!”
她突然意識到剛剛說話的人聲音不對,轉頭看去。
淺藍色的窗簾起落,屋外樹冠細碎的光斑落在黑色衛衣上,青年站在床邊安靜注視著她,睫毛覆蓋下來。
許西檸下意識道:“啊?溫老師呢?”
展星野見她一睜眼就問這個,眼神暗了暗,還是答道:“被叔叔拉著一起吃飯。”
許西檸腦子還是木的:“哦,挺好,我終於清靜了。”
展星野拿了兩個枕頭過來給她靠背,許西檸還在發愣:“我剛剛比劃的什麼,你看懂了?”
展星野點頭:“不要讓霍廷跟叔叔亂說。”
許西檸:“對對對……”
女孩還是盯著他看,像是難以置信,又好像是第一天認識他。
展星野摸了摸自己的臉,木木地問:“怎麼?”
許西檸突然伸出手,手心向上,窗外的光落在她眼裡像是明亮的星子:“你再寫兩個字給我看看?”
展星野看著伸到他麵前白嫩的小手:“寫什麼?”
許西檸吐字清晰道:“不會。”
……
展星野沒寫。
他慌亂地壓了壓帽簷,錯開女孩直勾勾的目光,說他再不趕上去叔叔會覺得奇怪,就落荒而逃。
許西檸盯著他慌亂離開的背影,忍不住噗嗤笑了。
真是笨蛋啊!他寫了倒也沒什麼,這麼一跑不反而是不打自招嗎?所以當年在山洞裡陪她的人就是阿野吧!
許西檸又納悶起來。
他陪她到最後,為什麼沒和溫老師一起把她送去醫院呢?為什麼不來醫院看她呢?為什麼這幾年一直躲著她呢?
還有最最關鍵的一點。
他為什麼不肯承認呢?
*
接下來的一周裡,許西檸被幾個男人花式投喂,她已經記不清正常人每天該吃幾頓飯了。
反正就算她半夜睜開眼,躺在沙發上陪夜的展星野都會立刻站起來說:“宵夜嗎?”
許西檸總覺得他們四個暗中達成了某種邪惡交易,目標是把她喂成豬。
許西檸之前忘我工作把自己瘦成了小竹竿,這周吃了睡睡了吃總算養出一點粉白的氣色,溫老師也同意她出院了。
他們這邊歲月靜好,網上可是烈火烹油。
先是寰宇集團股票跌得沒眼看,資金鏈斷裂得厲害,不知道得罪了什麼人,生意一夜之間變成一潭死水,已經淪落到瀕臨破產的地步,套牢的股民在網上把蔣家罵得狗血淋頭。
之後林氏集團用區區十億收購了往日輝煌的寰宇集團,用雷霆手段血洗高層管理層,將蔣家人全部革職,換成了林氏旗下的老員工。
蔣家,從南方五省首屈一指的富豪,一下子墜落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