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表演接近尾聲, 城堡上空彌漫著煙花散儘的煙霧,高處各種顏色的探照燈穿透煙霧掃過黑壓壓的人群,不斷交錯閃爍。
音箱裡響起一個親切的女聲:“最後, 我們狂喜山遊樂園將在今天第一天開業的遊客中,選取一位幸運遊客, 送給她神秘大禮!!!”
“接下來請大家找到自己的遊樂園票根, 查看票根上的數字。”
許西檸趴在展星野頭上, 伸手一撈,從青年手裡搶過票:“讓我康康。”
“幸運遊客是尾號——1218的遊客!!”
許西檸:“臥槽, 是我!”
她手忙腳亂地從口袋裡摸出口罩戴上——她現在也算是名人了!況且謝儀剛才明示過小檸檬在台下, 她不想被太多人認出來。
展星野把她抱到地上,女孩撒丫子跑上台:“1128在這裡!在這裡!”
禮炮轟鳴,音箱裡突然奏響恢弘的序曲, 城堡厚重的大門緩緩向兩側打開, 撲麵而來的冷風裡摻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白橡木味。
兩列身著黑色製服的男人邁著筆挺的步伐列隊走出, 一襲血紅的紅毯嘩啦啦從城堡的台階上滾下平鋪。
哦豁,該不會要出來一個王子給她頒獎吧!
許西檸的公主心小小萌動,翹首以盼。
隻見一個肩寬腿長的男人從城堡裡走出來, 他豎起衣領,走得太快, 快得像是怒不可遏, 風衣被步伐掀起側麵黑色的兩翼,如割風的蝙蝠。
晃動的碎發下, 格外蒼白的膚色襯得眉眼陰翳如刀。
台下響起小聲的感慨:“臥槽好帥!”
許西檸:捏媽。
還真是王子!
——吸血鬼王子!準確的說還是吸血鬼王子前任!
許西檸是真想掉頭就走, 奈何台下還有那麼多人盯著,而且諒霍廷也不敢當著幾千人的麵咬她,更何況展-異種殺手-野還在台下。
許西檸理直氣壯地瞪著霍廷, 先發製人,齜牙凶道:“你怎麼知道我要來這個遊樂園?跟蹤我是吧?還查我的票根是幾號?!好哇霍廷你是一點人事都不乾!”
霍廷站定在她身前,冷風嘩啦啦地卷起他的大衣,遮住他線條鋒利的半邊側臉。
霍廷壓著火道:“這個遊樂園是我建的。”
遊樂園是他的,煙花當然也是他的,結果被謝儀拿來做嫁衣。
謝儀說起來也冤枉,他就是隨手借花獻佛,哪能想到霍廷頂著一張死媽臉背地裡還偷偷建遊樂園呢?!
“你建什麼遊樂園?”許西檸蹙眉,反應和謝儀是一樣的,“你該不會是想趁著天黑了隨機咬幾個幸運遊客吧?我告訴你我現在可是認識管理局的人!你如果敢借著遊樂園的名義害人我就舉報你!”
“許西檸!”霍廷喝道,眼底像是有岩漿在灼燒,像是恨極了又像是痛極了,“你自己要的遊樂園,你一點都不記得了?”
許西檸:“……啊?”
一瞬間,零零碎碎的記憶突然蘇醒了。
那是霍府巨大的書房裡,彌漫著白橡木氣味的螺旋書架,壁爐裡的火嗶嗶啵啵。
軟得能沒過腳背的羊毛地毯上,女孩趴在地上翹著腿,抱著個板子寫寫畫畫,男人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喝酒。
寂靜無聲的深夜,本該冷得刺骨,卻充斥著女孩嘰嘰喳喳的碎碎念:“遊樂園呢,俯瞰圖要是一個小豬佩奇,過山車的軌道是它的身體,旋轉木馬和嘉年華是眼睛,海盜船是吹風機嘴巴……”
霍廷斜眼瞥來,嗬了一聲:“這布局嚴重不合理,再說什麼遊客能飛在空中俯瞰遊樂園?”
“你懂個屁!”許西檸聽也不抬,“我在這裡建個世界上最大的摩天輪,他們不就看見了?”
“這遊樂園建成以後十年內都回不了本,什麼人會投資這堆破爛,腦子裡長得是海膽嗎?”
“我看你腦子才是海膽!”許西檸在旁邊繼續畫道,“吉祥物就是檸檬貓,她有一個好朋友……就叫星星狗吧。”
“為什麼?”
“因為我小時候有個玩得很好的竹馬叫星星。”
“他知道你背地裡管他叫狗嗎?”
“誇他ok?狗是人類最好的朋友嘛!”許西檸矜持地咳了咳,繼續道,“這個遊樂園還必須有一個響亮的名字!讓人一聽就很有遊玩的欲望……讓我想想,你知道有個遊樂園叫歡樂穀嗎?”
“不知道。”
許西檸循循善誘:“比歡樂還要歡樂的是什麼?穀的反麵是什麼?”
“不想思考垃圾。”
“狂喜山!!”許西檸舉起手大聲宣布,“這個遊樂園就叫狂喜山遊樂園!!……啊!!!!你翻白眼了!彆以為我沒看見!”
女孩氣急敗壞地撲過去,男人無語地轉過頭想避免爭端,被她撲倒在沙發上,兩人滾來滾去,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滾到了散落書籍的地毯上。
女孩金色的頭發像水一樣在地毯上嘩的鋪開,男人有力的大手扣在她指縫裡,在跳動的火光中,唇瓣相接,喘息漸漸急促,吻得很重很深。
霍廷有的時候真受夠了她天天滿最胡話,腦子全是不著調的無厘頭想法。
是真的很吵,整夜整夜的吵,睡著的時候像個安靜的小天使,醒來就跟上了發條一樣停不下來,他還不能發火,還得忍著,哄著,耐了他兩百年所有的性子。
他經常煩不勝煩,閉著眼裝聽不見。
再然後,她突然就消失在他的生命裡。
於是原本熱熱鬨鬨的書房,又變得寒冷死寂,永無止境。
……
她死後,他為她建了一座遊樂園。
遊樂園裡有她想要的一切,有小豬佩奇,有檸檬貓和她的好朋友星星狗,有世界上最大的摩天輪。
他不在乎遊樂園多少成本,隻是拚命趕工期,想在兩年之內建成。
他知道她還活著,欣喜若狂,拖著重傷的軀體,想趕在她的生日開業,給她一個驚喜。
他知道她會來的,因為這是她的遊樂園啊,她怎麼能不來?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她居然什麼都不記得了。
那晚金發女孩抱著亂七八糟的圖紙手舞足蹈,嘴裡說著喜歡喜歡,其實隻不過是一時興起,根本沒往心裡去。
他從一開始就不讚同這個點子,壓根就不想聽,可到頭來每個字都記得,回憶起來仿佛刻骨銘心。
到底是誰在乎,到底是誰冷血,又到底是誰真的薄情。
……
許西檸捂著額頭,齜牙咧嘴。
現在她算是全想起來了!
“水往低處流人往好處想啊霍總!”許西檸知道這回是自己缺德,試圖振奮人心,“這遊樂園這麼好玩,肯定給您賺大錢啊!”
“你來,還要帶著三個男人一起來,”霍廷眼底晦暗翻湧,額間青筋暴起,“你真能耐啊?!一個不夠,還要帶三個男人來我們的遊樂園。”
“什麼叫我們的遊樂園,我沒股份啊?那百分之百都是你的啊!”
“遊樂園在你的名下。”
“那是兩碼事!”許西檸逼急了什麼話都說得出口,“而且我當時也就隨便一畫,玩兒罷了,又不是真的要建遊樂園,況且說實話也沒有那麼喜歡……”
“你總是這樣的是麼?”霍廷聲音低下來,陰沉沉的,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總是隨隨便便說喜歡,轉頭又忘記,對我也是這樣嗎?我和這個遊樂園是一樣的嗎?”
許西檸:“……額你非要問你跟一隻豬是不是一樣讓我很難回答……”
“你覺得我在跟你開玩笑?好笑嗎?對你來說我就是個玩笑嗎?”
霍廷大步上前,逼近了,漆黑的眼瞳死死盯著她的眼睛,沙啞道,“許西檸,你到底有沒有一刻對我是真心的?”
“我到底算什麼?”
“自始至終,隻不過是你忘掉溫南森的工具嗎?!”
天空中濃雲聚集,隨著他的尾音,“轟隆隆”地滾過一聲悶雷。
許西檸下意識抬頭看去。
她挪開視線的一瞬間,一個人影疾竄上台,將霍廷狠狠踹飛出去,眨眼間兩人已經扭打在一起。
旁邊裝扮成黑衣侍從的血仆一擁而上,用身體遮擋了人群的目光,台下隱隱有些騷動。
“今天是她生日,”來人麵無表情,與之相反的是凶狠至極的重拳,如狂風驟雨一般襲來,“你卻還想要傷害她。”
“我傷害她?”霍廷冷笑,淩厲地反擊,“沒有腦子不是你放棄思考的理由。”
上台的當然是展星野。
他看到霍廷出場就想動手,溫南森攔住了他,眾目睽睽下,讓他不要衝動行事。
自從上次許西檸蔣家豪找來的打|手圍攻以後,溫南森就降低了守護術法的觸發條件,不僅是致命傷,就算隻是威脅到她的安全,術法也會被觸發。
溫南森很清楚自己的術法能做到什麼程度,展星野卻信不過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霍廷能力失控的時候,他忍無可忍地出手了。
許西檸覺得展星野可能有職業病,要不然怎麼見到謝儀和霍廷就掐架?
許西檸回過頭,看見台下溫南森在疏散群眾。
她看不見的是,每個人眉心都停著一隻綠色的蝴蝶,暫時遮蔽他們的心神,誘導人群有條不紊地離開遊樂園。
金發女孩忍不住出聲道:“阿野,是誤會,霍廷不是來傷害誰的,我們回去吧。”
展星野回頭看了她一眼,眼尾微微下垂,鬆開抓著霍廷的手。
青年走回來,伸出兩個指頭捏著她的袖子,示意她跟著自己走。